常言道,见面三分情。
这话用在唐跞身上不合适,相反的,唐跞当面批斗的本领称得上数一数二。
车外大雨如注,车里唐跞更是滔滔不绝。从早几年的逾矩,到今天晚上的出格,唐跞翻出了江倚槐全部的新账旧账,数落好一通。
直到觉得消气了,唐跞才神清气爽地踩下油门。
江倚槐偶尔能耍点嘴皮子,但作用几乎只是逗逗乐,本质上他就只是块幽默老好人的料子,也没有滑头到难以想象,因而真正和唐跞对垒时,还得承认自个儿甘拜下风。
江倚槐听着不绝于耳的说教,期间回应附和了几句,态度很是配合。批斗结束之后,他便没再说话。
工作室那头传来消息,做了点举措,把群众的注意力牵引到了新戏上,还顺带拉了波热度,这事也算告一段落。
唐跞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直到开出去很久,才慢悠悠想到:今天怎么有些不对劲?平时这家伙不会不说话的。
总不能是狂风骤雨作妖,把方才那个口舌生花的江倚槐刮走了,现在这个坐在车里的,是地里长出来的赝品吧。
唐跞心里琢磨着,觉得江倚槐今晚有些奇怪。棘手的是,江倚槐这种没由来的静默,唐跞没遇上过,所以毫无经验,一时没办法参透。
车子里太安静了,连广播也没开,唐跞先前心烦的时候把它关了,现在也不好意思中途再开,不然总觉得有些刻意。他欲盖弥彰地揉了揉眼睛,趁等红灯的空档透过后视镜看江倚槐。
唐跞左看右看,未见端倪,也没什么头绪,不过见江倚槐的样子,也不像是被骂蔫儿了,这家伙可没那么玻璃心,只是若有所思地偏着头,提不起精气神似的。
思来想去,唐跞得出了结论:十有**是累了,这两天又拍戏又乱跑,上下折腾的,是个人都心力交瘁。
答案有理有据,颇具说服力,至少把唐跞自个儿给说服了。
一旦想通,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唐跞把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默默翻了个白眼,不仅没有怜悯之意,还心道活该。
不过事实上,江倚槐没有唐跞所想的那么疲倦,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盯着窗子,看得入神了,没顾上说话,仅此而已。
过盛的雨水凝合聚集,贴着玻璃滑落。不过,并不用为它的迅速逝去而惋惜,去者自有来者填,窗上最不缺的,便是这源源不断的从天而降的雨。
江倚槐丝毫没有在意发生在玻璃上的这场频繁的新旧交替,他的视线直直透过玻璃,落在咫尺之外的道路上。
汽车前行不息,愈是开到外头,道路便愈是喧嚣,不变的只有潮s-hi。霓虹被雨水化开,一片斑驳陆离中,有色彩斑斓的伞,有形色各异的人,来来往往,未曾断绝。正如此时此刻的雨,连缀不歇。
车窗上的雨越来越大,急急淌落。
松缓的唇在一瞬间紧绷。哪怕对自己暗示了很多次,江倚槐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扰了神思。
但,不过是一个擦过巷口的身影,一面模糊到或许错看的脸庞。
弯弯绕绕到最后,只有一个答案:不可能。
人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陷入自己创设的情绪旋涡,但江倚槐是惯常乐观的,鲜少被负面情绪困住,作为演员,他必须是一个优异的情感掌控者。
这是不应该的。
江倚槐揉了揉太阳x_u_e,为将自己强行拽进宽慰的长河,索x_ing闭上眼,清清静静,不再多看外物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汽车一切灯火辉煌甩在身后,缓缓地驶入酒店地下车库。
耳边传来车子压过窨井盖的声音,江倚槐听得清楚,很快睁开眼。闭目并非为了浅寐,他也根本没有睡着。
唐跞来了通电话,似乎有事要再出去一趟,只好半道刹住,打了个手势让江倚槐下车。
江倚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又有安排,习以为常地比了个“回见”的手势,然后戴好口罩下了车,双手c-h-a兜一步步地走着。
地下车库进口处有三个弯道,灌不进风,故而有些热,还有点带着潮气的闷。不像是秋来,更像是夏至。
江倚槐走得不快,又突然停下,抬眼望着不甚明亮的旷阔空间。
唐跞早开出了他的视线,此刻周身只有几辆零零落落的车子,规规矩矩地停靠在白线内。
刺眼的顶灯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可没了脚步声,无边无际的寂静仿若黑夜,似是在等一句呐喊,但江倚槐是缄默的,缄默得有些木讷。
未久,不远处传来一阵鸣笛,尖利、突然。
江倚槐被催促着让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贴到一边向前走。直到已走出很远,他转首回望,车道上s-hi漉漉的痕迹远远铺来,纷杂的,交叠的,缠乱的,慢慢慢慢由浓转淡,直至干涸。
那点子虚乌有的熟悉感,就像是这车痕一般,最终归于空白。
江倚槐无声叹气,这个夜晚,他着实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不应该的,琢磨着戏,太费心神,以至于平白无故地魔怔了。
他笑笑,那点魔怔也就彻底散去,心中一下释然了。
不管携着怎样的似曾相识之感,都只是过往记忆的巧合浮现,亦或是美好梦境的错误投s_h_e 。路人,便是路过了的陌生人,或许仅仅是为了路过,注定永远陌生。
他想:只是……
长长的路被他走到了尽头,背后传来窨井盖被轮子碾过后的咯楞声,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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