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已经很晚了。”
“你可以打字,如果不愿意打字,那就当我给你说说睡前故事。“
贺崇的声音变得低沉且温柔,方以撒捏着耳机线,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顺着耳机流淌出来,火热地快要烫伤他的耳朵和手指,他轻轻”嗯“了一声,把额头抵在了桌子的边缘上。
贺崇说的都是琐事,他说前几天晚上,他的车坏了,刚好车坏的位置不方便拦车,他又着急有事,所以便打算从小道穿过去,去对面的街道坐车。
没想到一走进小道,却发现里面热闹得很,卖小吃的,卖玩具水果的,还有掏耳刮面的,卖唱的,有好多本以为在这座城市消失了很久的东西,在这条小道里都有。
贺崇说:“以撒,你知道吗,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有个东西丢了很多年,突然间又找回来了。”
方以撒却在想别的事情,贺崇说的那条小道他知道,一般是夜里八点才会开,然后一直热闹到半夜一两点才散场,鬼使神差的,他问道:“那条街我经常去,您是什么时候去那条街的?”
贺崇说了个日子,方以撒一算,就是那天贺崇邀请他一起逛公园的日子。”
那么晚,那条街附近都是旧城区,贺崇去那附近做什么?
他正琢磨着,突然想起来这片旧城区附近好像藏着几处高档会所,这是听修车店的工友说的,那些高档会所从外面看就是老破小院子,平时大门紧闭,经常到好车停在门口,门一打开,里面别有洞天,至于里面是做什么的,那些工友的脸上就有些玩味了。
再一联想到那晚的女声,方以撒的心就更乱了。
只是他没办法问,他一个外人,就算这个问题萦绕在脑海里多日,却也没有资格去找贺崇求证这个女人的身份,时间,地点,甚至女人的声音都有些暧昧,方以撒担心自己听到了不能接受的答案。
他越发的心不在焉,开始还随和着”嗯“几声,后来连“嗯”都没了。
贺崇很快察觉了他的低落,他低声问:“以撒,不开心吗?”
方以撒说:“我想睡觉了。”
贺崇说:“是因为我吗?“
方以撒说:”贺先生,下次再聊吧。“
贺崇说:”以撒,如果是因为我让你不开心了,那么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方以撒不说话。
贺崇说:“或者换一种方式——你来问我能不能做到某件事,让你开心起来。”
方以撒突然问:“我问了,您都会回答吗?”
贺崇说:“当然。”
方以撒问:“上周三的晚上,大概十一点半了,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一发问就开始后悔,以后会就开始懊恼,本来想好的问题因此也变得零碎,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
贺崇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问:“你想知道她是谁?”
方以撒迟疑片刻,“嗯“了一声。
“她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方以撒的身体颤了一下。
“抱歉,我——“
贺崇说:“别着急说抱歉,以撒,如果你现在可以出来,我很乐意告诉你她是谁。”
cer 17(下)
方以撒看了一眼桌上的钟。
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这个时间点,这种充满暧昧的暗示,如果被乔石夷知道,多半又会是一顿严厉的警告——贺崇那种身家地位的男人,有的是资本玩这种游戏,玩多了美人,白璧微瑕才有新鲜感。
可是方以撒却从来阻止自己往这个方面想,贺崇的暗示,对他而言更像是答案,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关掉了电风扇,套上了裤子,拿着手机走到门口。
他轻轻地打开门,破败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房间里传来于嬷嬷的咳嗽声,方以撒心里一紧,握住门把手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过后,听到房间里传来轻微的鼾声,这才飞快的推门跑了出去。
门外,是一院子的月光,地上树影幢幢,微风拂过,吹得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方以撒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明天还要上早班,他这是疯了吗?
方以撒懊恼地蹲下来,双手拼命搓着自己的脸。
他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第六感告诉他,只要今晚他走出院子的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他再也回不到现在的生活,他辛苦换来的平静和对未来付出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方以撒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的他被于嬷嬷拼命地推向门外,一边是穷凶极恶的地头蛇,一边是抚养长大的于嬷嬷,于嬷嬷在劝他,邻居阿姨也在劝他,甚至连直觉都在劝他离开,可是方以撒还是选择了回来。
这个世界上,于嬷嬷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贺崇又何尝不是呢?
想到这里,方以撒站起来,朝门外飞奔而去。
贺崇给的地址离这里并不远,方以撒掐着点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车上还有不少乘客,这趟公交沿路停靠的都是写字楼区,步行街,夜市,有刚下班的白领,也有打算去逛夜市吃夜宵的年轻人,只有方以撒揣着目的地,却毫无目标地,等待着汽车到站。
“新华路就要到了,请乘客准备下车——”
方以撒走到车门前,身边挤过来一个穿着工装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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