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陆桓城的嗓门骤然拔高,这一声吼得窗门震颤。陆桓康两腿俱软,膝盖撞地,发出沉闷的钝响。
屋外的晨光已经亮了。雨后初晴,天色比往日更加清透,一束曦光从窗口投入,照亮了半室光明。陆桓城站在窗边,望着对面黯黮的半室昏黑,久久没有言语。
还是玄清道长先开了口:“这狸子不知悔改,陆当家准备怎么处置?”
陆桓城平静地回答:“偿命,偿痛,一样都不能少。”
老道闻言,以手抚须,静思了半晌,而后道:“既然是狸精,便先抽筋扒皮,再丢入油锅烹煮,烹到肉烂骨化为止,如何?”
这一句出来,阿玄的身体明显抽搐了一下。
陆桓康脸色惨白,失声叫道:“哥!”
陆桓城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倚在窗前一动未动,许久才淡淡地应道:“就这样吧。”
“哥,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抽筋扒皮,这实在是太……太……”陆桓康的嗓音带着哭腔,因为太过尖利而走了调,“阿玄以命抵命,难道还不够偿还吗?你赏他一个干脆的死法吧,不要抽筋扒皮,不要下油锅!求你了,哥,求你了!”
屋内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陆桓康以为哥哥正在斟酌,于是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举动,只等他改变主意。但良久过去,陆桓城并没有看他,而是抬头望向了内室的小门,摇了摇头。
“我拿什么做主?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晏琛一个人。”
他勾了勾僵硬的唇角,动作尽管细微,陆桓康仍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复仇的快意:“断活水,断阳光,关在小院里直到枯萎——这是你的狸子亲口教我的办法。既然要偿还,便该连死前的痛苦一起还尽,哪有只还一条命的道理!你替他索要宽恕,但我给不起,你实在想要,去黄泉底下问晏琛罢!”
拇指与食指揉压着眉骨,陆桓城闭目,发出了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宽恕?
他连自己都不会宽恕。
他亦是戴罪之身,在晏琛的竹身面前长跪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哪里有资格替那个饱受折磨、含冤而死的少年说一句宽恕?
陆桓康彻底慌了,身旁的阿玄不断痉挛,四肢乱蹬,他只觉痛心入骨,仰头看着陆桓城,哽咽道:“哥,看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上,求你不要那么绝情……”
“你敢再说一个字,就给我滚出陆家!”
陆桓城猛然扭头,三两步跨到陆桓康面前,揪着领子把人提了起来,眼里尽是熊熊灼烧的暴戾:“你怎么有脸跟我提兄弟情分?!我告诉你,晏琛死的时候,你这个弟弟就已经跟着死了!我从今天起只有儿子,没有兄弟!你要是不想流落街头,就给我闭上嘴巴,好好看着你的狸子下油锅!”
“我看不下去!”陆桓康凄厉喊道,“那样的死法,抽筋、扒皮、油锅……太残忍了,我,我看不下去!”
话说一半,他突然被迎面一记巴掌扇歪了脑袋,额头重重地撞到墙上,顿时眼冒金星,鼻子里凉飕飕地涌出血水,身体支撑不住就要往下瘫。还没扶住桌椅,襟口一股凶蛮的提力就把他拎到了窗边,肩膀后撞,窗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看不下去?我逼你亲自动手了吗?!”陆桓城情绪失控,死死掐着陆桓康的脖子嘶声咆哮,“他怀了孕,明天就要生下你的孩子,我骗你亲手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丢进油锅里烹煮,等烹烂了再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你杀错了人,这才叫真正的残忍!如今我光明正大叫你看着他死,连刀都不逼你拿,你有什么脸面对我说看不下去?!”
说完扬手狠狠一掼,紧跟着一阵桌椅翻倒之声,陆桓康栽在墙角,身形狼狈,伸手捂住了涌血的唇鼻。
他垂着头,再也无颜开口求情一个字。
愤怒中爆发出来的一番话,扇的是陆桓康的脸,剜的是陆桓城的心。
这辈子他都忘不掉,亲手杀了晏琛的人,是他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狂热的复仇yù_wàng冲昏了头脑,他是真的想用匕首抵住陆桓康的脖子,逼他亲自动手,剥下一张血淋淋的皮毛,把那狸子丢进油星四溅的锅里,眼睁睁看着它挣扎至死。一双手沾满情人的鲜血,一辈子活在肝肠寸断的痛苦里。
世间不该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承受着失去所爱的剧痛。
太不公平。
良久,陆桓城才从崩塌的情绪中缓过来。身体被抽空了最后一点力气,虚软地靠在墙上,目光飘浮,一片黯淡。
他竟变得这样嗜血而扭曲。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变故,他痛失晏琛,与胞弟反目,亲缘、情缘一刀断尽,而种出了一切恶果的祸根,是那只心肠歹毒的狸妖。
收走它吧。
让恩怨了结在今天,不遗留到明天。
明天,他还要平静地过日子,还要完成晏琛的遗愿,好好养大他们的孩子。
陆桓城望向老道,倦乏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难言的尴尬:“玄清道长,陆家的家务事……弄成这般模样,让您见笑了。我今天……实在是有些疲累,不想再深究此事,也不愿家中见血,烦请您带走这只狸子,替我施罚惩治。过段时日,待我处理完府内杂事,必会亲去鹤云观拜访,捐银酬谢。”
“镇邪收妖,本是我分内之事,亦能增加修为,陆当家不必太记恩情。”玄清道长淡然一笑,示意他无需挂心,“反倒是我道行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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