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不喝。
“回皇上,是的。墨白,确为墨无为之亲子。”徐公公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
上好的瓷杯“哐”地放在桌上,沉闷而压抑。
徐公公见皇帝面无表情盯着某处,不发一言,便知皇帝示意他继续:“墨无为独创一门手法,并不外传,专治内脏严重破损的伤患。此次楚大人伤重,非此法不可救,而墨白能救回楚大人,必是因他得墨无为传授。这一点,派去军营的太医均可证明。”
“……”皇帝仍旧沉默,戴着玉扳指的右手自然地搭在雕龙扶手上,食指一下一下敲在龙头上,半晌才开口,“那么……他会否知晓当年之事?”
“回皇上,墨无为行医多年,从不带徒弟,墨白年幼,亦不跟随左右。当年的事,由墨无为一人负责,除了……已故的沈太医,无旁人插手,且未曾离开皇宫半步,一举一动皆受监视,期间所作的药方、文稿均没有带走,如此这般,外泄的可能性极小,而墨白不过孩提之岁,尚不记事……老奴以为,他大抵是不知情的。”
“呵。”皇帝收回手,缓缓转动着扳指,丹凤眼半眯瞥向徐公公,“徐福,你跟了朕这么多年,知道的不少。依你之见,朕,可以信任他?”
徐公公微微退了一步,腰弯得更深了些:“老奴愚钝,不敢妄下定论,全凭皇上评断。”
他在皇帝身边多年,由小小的管事太监坐到如今太监总管的位置,自然不是简单角色,靠的便是过人的眼力劲儿,以及掌握得恰到好处的进退。什么话可讲,什么话不当讲,既能讨好主子,又不会惹主子腻烦,既能提醒主子,又不至开罪主子,他深谙其道。
皇帝勾了勾唇角,继而挥挥手,站起身来:“朕乏了,回去罢。”
徐公公快步取了大氅过来,为皇帝披上:“皇上,今夜您在萧疏宫的一番动作,明儿估计兰淑宫那位又得闹了。”
“没事,后宫的事儿朕懒得理会,让皇后烦心几日也好。”皇帝说到那二字时,眼底一抹厉色闪过,“你派人继续盯着她便好。”
“是。”徐公公打开殿门,冰冷透骨的寒风夹带着雪花扑面而来,连忙撑起斗篷挡着些,护皇帝上了早已候在外头的御辇。
阴了几日的天儿,今日倒是放晴了,艳阳当空照,为严冬带来难得的一丝暖意。
墨白跳下马车,边搓手边往手里呼着热气,间或按了按被风掀起的袍角,心里边默默为皇帝以及众大臣的敬业抹了一把辛酸泪。
这都已经辰时末了,能晒得到太阳,还冷得他直打颤儿,早朝可是卯时开始的啊,那会儿天还未亮呢,更别提大臣还得提早赶到大殿等候。想到年龄相貌各异的大臣们统一穿着朝服,挂着两条冻出来的鼻涕上朝的画面,墨白很不厚道地笑了出声。
不过想想长歌也总是那么早,即使不是上朝,比如行军期间,也会起来晨练。平日里睡得晚便罢,今早李叔来叫他起床时,天才微亮,也没见着长歌一面。
天儿愈发的冷,即便身体强健,长此以往,若被寒气入侵,便可能伤及脏腑。何况长歌伤愈未几,更应该注意保养……
“墨大夫,这边请。”
正当他思索着以后该做什么驱寒的药膳时,领路的老太监突然一句,打断了他的思绪。
墨白张口应了一声,便再也合不上了。
恢弘雄伟的深红宫墙,反射耀眼光芒的金色琉璃瓦,高翘的檐角挂起精致的彩绘宫灯,在铺天盖地的纯白点缀下,眼前的宫宇更显富丽堂皇,庄严肃穆。
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印着端正大气的“紫宸殿”三字,高高悬于宫门之上,而正红朱漆的大门,正朝他大敞着。
曾经的他深居老林,几乎与世隔绝,过着清贫寡淡的生活,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得以走进这座皇城,甚至……面见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他忽然想起楚长歌带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不过想带你看看,我大南国的京城,是何等的辉煌。”
如今他有幸步入此地,终于将整个京城的辉煌,收归眼底。
这一切,全都是长歌带给他的。
他将他从一个平淡乏味的灰白世界,带到另一个五光十色的繁华盛世,教他领略世间最美的光景,品味世间最真的人情。
此后,他彻底沉沦俗世,再无归路。
楚府内。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楚长歌下朝回来,甫踏入静园,一道娇俏身影便飞奔而至,一下扑到他身上,紧紧抱着不撒手。
昨夜他在宫里耽误颇久,回府时看到一桌凉掉的饭菜,以及趴在桌边睡得一塌糊涂的妹妹,满心的愧疚和疼惜。
听下人们说,从他重伤以来,每日她问得最勤的,便是他的伤如何,回来了没有,是否有他的消息,直把守门的侍卫问到一见她来,还未开口便直接告知。
昨晚先回府的墨白吃过之后,便回去歇息了。她却不愿回房,一直坐着等,饭菜也不知吩咐人去热了多少回。他抱她回房的路上,这傻丫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哥哥怎么还不回来,饭菜再热就要坏了。
楚长歌拍拍她的背,温声笑道:“是,回来了。是哥哥不好,昨夜回来太晚,让你等得累坏了罢。”
“啊?”楚书灵松开了些,杏眸圆睁,“原来真的是……我还以为那是做梦呢。”
楚长歌摸摸她的头,发髻还未梳好,便问:“早饭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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