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初过来将他领往殡宫。
为宣王守灵,并没有听起来那样可怖。由于有宦官全程随侍,陆幽所需要做的事情不多:一日三场法事,夜晚睡在偏殿旁的倒座房里。其余时间可以安静地在殡宫内读书静思。
除此之外,白天里还会有一些官员陆续来到宫中祭拜。每每看见陆幽的脸,他们都会流露出种种不同的表情。
绝大部分是惊愕,也有恐惧与心虚之人。
在紫宸宫里混迹了这么久,陆幽已经学会品读种种表情背后的真相。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这种种反应记在心底,同时揣摩着有多少人,将来可以为自己所用。
第三天,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江启光,这个曾经游走于赵阳身旁,怂恿他觊觎太子之位的太仆寺少卿,如今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灵台前面。即便是看见了陆幽,脸上也丝毫没有惊恐的神色。
“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拜祭完了赵阳,江启光将陆幽带到一旁僻静的地方。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当时坐在宣王身边的那位宦官。我曾经听闻江湖上有一种易容的功夫,却没想到居然能够如此惟妙惟肖。”
说到这里,江启光的目光依旧在陆幽的脸上逡巡。
陆幽也不多做解释,反道:“这样说起来,江先生在太仆寺里的韬光养晦,岂不是另一种更好的易容?”
“韬光养晦,是游刃有余者的游戏。在下只是尽人事、安天命而已。身为一介布衣百姓还不良于行,在下能够做的,也就只有静待东风而起了。”
“静待东风?”
陆幽挑了挑眉:“如今宣王已殁,先生当初的联合萧、唐等废立太子的计划已然流产。先生之风,不是已经夭折了吗?”
江启光却眨了眨眼睛:“在下的风,是东风,而非西风。”
陆幽心中因他这句话而打了一个突:“你是……太子的人?!”
江启光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正如我当初奇怪宣王身边怎么会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宦官,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来游说无可救药的宣王?”
陆幽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完全沉定下来。
“所以,你是太子殿下故意派来试探宣王的,顺便还试探了萧唐两家和朝中重臣们对于太子的忠心。而你提出的弹劾太子的议案,根本就不可能被实现,只是一个看起来诱人的鱼饵而已。”
“鱼饵只对贪婪的鱼有用。”江启光道,“经此一役,倒也让我看见了不少明哲保身、远离祸端的聪明人,以及可用之才。”
“明哲保身,说得是长秋公?”
“难道不是吗?戚云初避走天吴宫,非是因为力有未逮,而是做出一个姿态,表示不会介入夺嫡之争。然而我却没有料到,他手下居然还有你这样一招好棋。看起来只要惠明帝在位一日,内廷势力就必然坐大,而你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陆幽勾了勾嘴角:“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新君即位,对待内廷的态度就可能截然不同。尤其是太子殿下素来对内侍外戚不假辞色。所以不如趁着太子监国之时,多多笼络,讨好于他——江先生要说得是这个意思吧?”
江启光笑道:“果然玲珑剔透、冰雪聪明。”
陆幽也不与他虚与委蛇:“陆幽一介中人,身无长物。相信太子真正需要得并不是陆幽,而是内侍省的支持罢?”
江启光反问他:“你与内侍省,将来又有什么区别?”
陆幽启唇欲答,却又语塞,过了一阵子才又问道:“太子既然欲与内侍相和,又是准备冲着哪一边动刀?”
“江某原本以为,这件事早已经不言而喻。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去拜会宣王时说过的那句话么——越是成大事者,越不会受到血亲的羁绊。太子若欲成大业,又岂能被那群陈枝败叶所束缚?”
陆幽也不意外,却又多问一句:“那么唐家呢?”
江启光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迟疑片刻才答道:“唐家虽是外戚,但并未参与此次夺嫡之争。不过既然那唐家公子与秋公一同上了天吴宫,那唐家的未来,自然应该掌握在诸位的手中。”
好一个狡猾的回答。
陆幽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依旧滴水不漏。
“从今往后起,晚辈还要请江先生多多指教了。”
殡宫一叙之后,当晚陆幽趁着夜色潜回内侍省。见到戚云初,他将白日里见到江启光之事娓娓道来。
戚云初依旧低头摆弄着他珍爱的那株凌霄藤:“与太子联手,你觉得如何?”
“与虎谋皮,不过如此。眼下太子的目标在于萧氏一族,自然需要笼络内廷的力量来达到目的。而当萧氏一族伏诛,内廷就将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除非……”
“除非利用胡姬与她的孩子,或许还能有些胜算。”
戚云初补完了陆幽心中所想,又斜睨他一眼:“当初让你去劫狱,并不是准备利用那个女人。这破地方的孤魂野鬼已经够多的了,放走两个又如何?”
陆幽愣了一愣,心中倒是舒坦了几分:“有些时候,我真不明白您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戚云初轻笑道:“我想得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不是我,也就不会明白罢了。”
陆幽也不纠结,依旧把话题带回正道上。
“按照目前的发展,等到太子铲平萧氏一族,势必会回过头来对付内廷。长秋公您在朝中的地位固然难以撼动,然而长此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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