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朝着叶月珊微笑。
“待到来年……爹娘从流放的地方归来,而你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到那个时候,我与爹娘,再亲手将你送出阁去。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能够给你一生一世幸福的人……”
“不,我不要嫁人!”叶月珊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我只要和你还有爹娘生活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为什么,我们竟然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做不到……”
“别哭,别哭……”
叶佐兰开始还试图安慰姐姐,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一旁的陆鹰儿叹了一口气,又去看老婆的脸色。那朱珠儿难得没有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朝着陆鹰儿招了招手,两个人收拾收拾碗筷就走到了屋外。
这天傍晚,天气稍稍凉快点儿的时候,运尸的队伍终于出了大业坊。
三驾牛车,插着白纸做的引魂幡,拉着八具杉木皮钉成的薄皮儿棺材,慢悠悠地往南边的启夏门走去。
赶车的陆鹰儿沿途泼洒着用茴香、艾草、桂皮等混合熬成的汤水,浓烈刺鼻的香气既掩盖了若隐若现的尸臭,又提醒了远处的行人,不要靠近过来,自寻晦气。
宽敞的街道上,再没有半个行人,实在是安静得出奇。静得简直能让棺材里的叶月珊,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知道,尽管陆鹰儿和朱珠儿以安全为由,百般阻止,可叶佐兰一定还是悄悄地跟过来了。此时此刻,他应该就躲在牛车行进路线附近的小巷子里,亦步亦趋地,只为了亲眼目睹车队平安出城的那一瞬间。
突如其来的苦难,过早地夺走了这个自己唯一的兄弟心里的天真与幻想,却也慷慨地给予了他隐忍世故的处世之道——这恐怕是连国子监都无法传授的人生经卷罢。
然而儒学尚且需要寒窗八年,才能大成;而真正参透人世这本经卷,又需要多久呢?
叶月珊实在没有任何的头绪。
而且,还有那个人——
叶月珊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唐瑞郎的身影。
佐兰对于他又该是何种态度,而他是否还在念着佐兰,日后他们两人又是否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无论如何,盼只盼苍天不要再苛待佐兰……
她正想到这里,牛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有人在她的棺木上轻轻地敲了两记。
是瓦儿打的暗号,意思就是启夏门已经到了。
叶月珊顿时紧张起来,死死地绷住脸,闭紧了眼睛。
临行之前,朱珠儿曾经给她作为伪装,扮成了少年模样,又将她的手和脸抹上白粉、画上淤青、洒上点点鸡血。因此即便是简单的开棺查验也不怕。
不过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顺利许多。
没过多久,牛车再度开始了前进。瓦儿又在棺材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他们出城了。
离开了启夏门,便意味着离开了大宁皇朝气势恢弘的诏京,离开了叶家定居了十多年的家园……
也离开了叶佐兰,离开了爹与娘。
从此人海苍茫,各寻舟楫……
第34章 少女
叶月珊离去之后,叶佐兰仿佛丢掉了魂魄,一连几天都安安静静地倚靠在门边,不说话也不走动。
因为有了朱珠儿的吩咐,陆家的其他人也不去惊扰使唤他,只等他自己缓过劲儿来。
直到这一日陆鹰儿从外头回来,捎回了从刑部大牢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叶佐兰的爹和娘,明天即将启程,押解前往流放地。
第二天醒早,街鼓刚刚响过,叶佐兰就一个人悄悄地溜出了大业坊。
之前他曾听唐瑞郎提起过,爹娘的流放地在诏京的东面,那就应该是从东边的延兴门出城。
按照惯例,流放者离京之前,会在城门附近的旗亭里停顿一会儿,让犯人与前来送行的家属话别。毕竟此去山重水复,凶险未知,就连是否能够平安抵达都未可知。
叶佐兰来到旗亭的时候,附近已经站了几个哭哭啼啼的家属。他不敢堂而皇之地站在显眼的地方,于是找了个小巷子钻了进去。
大约又过了两三刻钟点,只听见远处一阵喧闹,又夹杂着马蹄与车辙的声响。
他小心翼翼地张望,正看见两名黑衣的差役,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押着三个囚犯与一驾囚车。囚车之上,站着的正是叶锴全夫妻二人。
叶佐兰顿时觉得两眼一黑,心痛如绞。
只见他的爹娘,手上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木然地坐在囚车上。虽然衣装还算齐整,可是看那容貌神采……竟比出事之前整整老了十岁!
怎么能,那些刑部的人,究竟是怎样对待他们的?!
叶佐兰悲愤交加,却又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唯有抬起自己的手臂,连胳膊着衣袖一起狠狠地咬着。
押送犯人的队伍果然在旗亭前面停了下来。那些犯人的家属立刻一拥而上,哭的哭、喊的喊,场面混乱。
唯有叶锴全夫妇二人,木然呆坐在囚车之上。没有人来为他们送行,甚至没有人送上一碗践行的水酒。
此时此刻,叶佐兰是多么地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大声哭喊着扑进母亲的怀中。
可是他还有理智,教会他“无奈”、“纠结”和“痛苦”的理智。
而就在他无奈纠结与痛苦的时候,忽然间,有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了囚车边上。
那是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正是端阳节那天,将唐瑞郎从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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