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寒筷子一顿,眼神平静:“母亲,我今晚住外面。”
薛萍高兴的神色僵在了脸上,慢慢褪成布满愁绪的苍白,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哑:“寒儿,你父亲他……他是今晚有事,才没回来,你回国,他也很高兴。”
顾惊寒心中哂笑。
要是真的高兴,他五年前也不会拖着一身伤病,就被扔上了跨洋的轮渡,一日不曾归家。顾元锋对他如何,顾惊寒心知肚明。
顾惊寒自小便有y-in阳双瞳,能见世间怪异鬼事。
也因为所见世界与其他人都不相同,所以他很不合群,在五六岁大的时候就被顾元锋以中邪为由送回了山里老家,等到后来y-in阳眼可控,将近成年时,才被接回海城。
但他回海城没有多久,就病倒了,病因不明,访遍名医也好不起来。
顾元锋想起顾惊寒小时候的事,就请了个老道来看。
老道招摇撞骗掐指一算,说顾惊寒和顾元锋是王不见王的命格,因为现在顾惊寒年纪小,所以在顾元锋身边待久了,就会病死。
顾元锋听闻此言,想的不是自己可能害了儿子,而是老道说的顾惊寒还小。现在还小,所以是顾惊寒受冲了,如果他大了呢?那被冲的岂不是他这个老子?
顾元锋这么一想,便很是坐立难安,等到过了两天,他忽然感觉头重脚轻,身体不适时,就再也念不起什么父子亲情,直接命人将还在病中虚弱不堪的顾惊寒扔上了远去大洋彼岸的轮渡,任凭薛萍哭闹绝食,也无动于衷。
薛萍是个慈母,但也是个旧社会很典型的贤妻。
哭过闹过了,顾元锋又安慰她说现在都是权宜之计,道长说再等五年就能把儿子接回来,薛萍没了儿子,总不能再没了丈夫,便只好郁郁信了顾元锋的话。
五年之期来临,顾元锋应诺将学成的顾惊寒接回来,但也在顾惊寒将要回来的前一天,带着两个姨娘和一儿一女踏上了北上的列车,说是要去北平给儿女看亲事,但真正的缘由,薛萍又怎会猜不到?
隔阂已生,无法消弭。
“你父亲带着时秋和小妙去北平了,没有些时日回不来,你在家里住着就是。”薛萍收敛了情绪,温声笑道。
顾惊寒淡淡道:“母亲,无须为我费心,我在家中住不了几日。我回来,是为了履行我师父留下的婚约。”
“什、什么?”薛萍愕然。
在顾惊寒独居深山老家的那十二年,薛萍是听说过顾惊寒为了强身健体曾跟随一个山野老道学些拳脚功夫,她只当小孩子闲来无事,找些乐趣罢了,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冒出了个什么婚约?
顾惊寒见状,放下筷子,起身将自己的箱子打开,拿出一张暗红色烫金的婚书来,边角没有一丝折痕,保存完好,只是泛着些淡淡的古旧颜色。
他解释道:“我在长青山的那几年,跟随一位道观真人学习道法,拜他为师。回海城时,他给了我这份婚约,让我在二十三岁的冬至之前,完成这份婚约。如今已是初秋,不能再推迟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怎么能……”
薛萍隐忍着对那野道士的怒气,接过婚书一看,顿时哑了嗓子,半晌才苍白着脸色,目光惊颤道:“寒、寒儿,告诉娘,这是假的。你……你一个男人,怎么……怎么能嫁进容家?”
厅内灯火明亮,映照着婚书上行云流水般的墨字。
己亥年十二月二十日,得天地为证,徒顾惊寒与儿容斐缔结婚约,二十三年内完婚,长青山人与海城容培靖准,立于此。
“母亲,此事不由你我做主。”顾惊寒淡淡道。
在十七岁下山那年,顾惊寒拿到这封婚书,其实也是有些惊讶。
不为别的,就为这婚书定下的日期,己亥年十二月二十日。那是顾惊寒出生七天之后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认识他师父,而容培靖,连儿子都没有,也并非是如今权柄滔天的容家当家人。
但纸上有容培靖的笔迹与手印,造不得假。
而对于那位神秘的师父,顾惊寒也相信他的神异之处。这世间,总有人力无法解释之处。
“你出生的时候都认不得这什么山人,容培靖也就是个占山的土匪,这婚书怎会是真的?”薛萍虽知世上或许有奇人异事,但一想到这异事是自己儿子做主角的,便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寒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这样的事……”
顾惊寒面色平淡:“明日我去容家拜访。”
薛萍颤抖的手一僵,过了半晌,才慢慢松缓下来,她勉强笑笑:“也是,说不准这婚书就是假的呢,奇人是有,但能预言未来之事的,可真不敢信。再者说,咱们顾家在海城虽算得上名门,但比起容家可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也看不上咱们。那容少爷的性子,也不像是个能看上男人的,而且容家也没提过此事,依娘看,不如就……”
她话不说全,意思却明了得很。
薛萍说的话其实在理。
容培靖从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到一手创立起海城容氏的容家家主,今时不同往日。容家的地位太高,而那位容少爷在五年前就是个名满海城的飞扬跋扈的主儿,怎么肯履行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婚约?
顾惊寒听她说完,面色不变,只抬手轻轻搂了一下薛萍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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