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伊藤健一两人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摆了几道小菜和一壶日本酒。
“今天本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过柳医生到了这里,又替野口大佐医了病。我们算是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应该庆贺一下。”伊藤健一向柳晨曦举起酒杯。
柳晨曦知道病人身份后心下暗中吃惊,猜想野口可能是管理日本特务机构的高级长官,脸上却是平静。他缓缓拿起酒杯,喝了小口。
“柳医生在沪西办了医寓?”伊藤状似不经意地问,眼神是盯住不放的。
“是的。”
“沪西不是个太平的地方。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伊藤从口袋中取出支派克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他的手指用力抵在纸片上,擦着桌面划到柳晨曦面前。“柳医生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不是柳晨曦应该收下的东西。收下,就是坏了名声。柳晨曦犹豫了一下。不收,又可能会要了命。
柳晨曦将纸条放进了上衣口袋。伊藤则颇有深意地笑了。
“上回在东方饭店时,伊藤先生说到公共租界的治安,想必这几日也是很繁忙。”柳晨曦不喜欢伊藤健一那种别有目的的眼神。
“我们对公共租界、法租界的治安确实不够满意。虽然我们会在保护民众上向他们提出意见,但目前我们还不能太插手他们的事情,” 伊藤说,“当然,我们希望这样的形势能早日过去,迎来期待中的中日合作共治。”
柳晨曦听了伊藤健一说“中日合作共治”,脸上面无表情。
房间里只有柳晨曦与伊藤,这顿饭却吃得并不太平。一个大兵模样的人匆匆敲开洋房的门。
“少佐……”来人见到柳晨曦后,犹豫地看向伊藤健一。
伊藤有意无意又向柳晨曦投去一眼,对着大兵道:“柳医生是自己人,说下去。”
柳晨曦抬眼看过去,他不想走出这道门后,被人说成是“投降派”。
“伊藤先生有事,我应该回避。”柳晨曦说。
伊藤说:“走进过七十六号的,能活着走出去的人,不是日本人,就是汉奸。”
“只有我知道,柳先生不是,”伊藤用那种粘着的目光望着柳晨曦,“别人是不知道的。”
大兵在伊藤的授意下,凑近伊藤耳边,说了刚收到的急电。在一串又快又轻的日本话里,柳晨曦隐约听见了紫禁城、法租界、重庆、箱子……
伊藤的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柳晨曦。
走出日本人的房子时,天黑得像乌墨,雨还在下。伊藤健一亲自把柳晨曦送出门。柳晨曦上了这个日军少佐的车。与来的时候一样,车开得很慢,在里头绕了几个圈子。柳晨曦借着每间平房里透出的灯光,望着这个
19、第十一章全 ...
阴冷的地方。每个转角都有身着军装身配荷弹的士兵,他们面无表情,平房里偶尔传出的嘶叫对他们毫无影响。七十六号里所谓国人的脸都和这些灰黑色的砖墙一样腐旧,柳晨曦甚至能闻到那股子霉味。
平房那边又传来叫人撕心裂肺的叫喊。柳晨曦转首望去,有人从门里跑出来,破烂的衣服上沾了血,后面跟着几个手拿枪支的士兵。他一路跌跌撞撞,车前远光灯一亮,他下意识挡住眼睛,来不及躲闪扑倒在车头前。追赶的士兵在他三米处,暂时停了下来了。
他抬头时,柳晨曦看到一副过宽的黑框眼镜。它左面镜片像蛛网一样破碎,一边镜脚已经折断,一边狼狈又危险地挂在流血的耳朵上。
蔡恒嘴角破碎,脸上浮肿青青紫紫。看到伊藤,他沿着车头摇摇晃晃扒到车窗边。“少佐,少佐,别……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开车。”伊藤命令。
“别,别,”蔡恒抓紧车沿,“少佐,我知道你们在找箱子。之前我给过你们不少线索。我晓得你们在怀疑谁,我能帮忙,我能帮你们找到箱子。”
车子重新发动起来,伊藤毫不理会他,向后靠坐到椅背上。
蔡恒看到直挺挺坐在他身边的柳晨曦。“是你?”蔡恒睁大眼望着柳晨曦。汽车迅速向前,将他在甩在地上。“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蔡恒趴在地上朝柳晨曦的方向喊。
士兵们的枪齐齐对准蔡恒。
“不要,不要开枪,”士兵们上了枪膛,蔡恒认定自己要死了,突然又强硬起来,坐在地上撒泼地叫骂。“我要死了还怕什么!死人还怕什么!你们这群渣子!你们都是日本人的走狗!汉奸!卖国贼!你们还不如我!老子才是英雄……”
砰——砰砰——
一阵枪声将柳晨曦警醒,他想冲出去。“你要做什么?”伊藤健一拽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按回到座椅上。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擦着洋火柴点了许久。伊藤缓缓吸着,良久吐出一口烟雾:“和你没有关系。”
雨声淅淅沥沥,车顶上的雨水顺着玻璃槽一点点渗进车内。
远处,风,卷走了枪声。
作者有话要说:看诊经历参考《抗战生活史》,如有冒犯与不当深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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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总工会网站关于大自鸣钟的资料:“1926年,在公共租界老勃生路(今长寿路)、小沙渡路(今西康路)交叉口的道路中央,建起一座钟塔,人们称它为大自鸣钟,这就是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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