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姐!”
“肖灿遵命!”
人群分散着跑开了。薛菡负手立于洞口,见他们都已走得不见踪影,才缓缓开口道:
“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沈乔欢心道果然是薛菡,自暗中步出,朝她一拱手诚挚道:
“多谢菡姐姐救命之恩!待我逃出去了,自会送上门来主动让姐姐打我一顿解气。”
这姓沈的小姑娘,偷看自己洗澡之后编出谎话欺骗她信任,现在又嬉笑着称她“菡姐姐”……真真是没脸又没皮。
不过,懂得自觉承认错误让她打一顿,这姑娘没脸没皮得却让她怎么也厌恶不起来。
“哼,你知道就好,”薛菡剑眉皱起,冷哼一声。她生平最恨欺骗,但她不屑用此等下作手法置对方于死地,“你欺骗我在先,我俩姐妹之称便是做不得数。我并非是救你,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看不惯肖容两面三刀的性子已久,而且我的家乡受着九公主的恩惠,近年来发展才有些起色。为着这份恩情,我也该放你们一条生路。”
沈乔欢心中感激。她没看错,这个一脸正气的高个女子果然是个作风正派,重恩重义之人。也是,会被她那样浮夸的演技和虚假的说辞打动,不计较被她看光光、还要跟她做结拜姐妹——这样有风骨、不滥杀无辜的女子又怎会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
“他们已被我支到别处,你带着九公主继续往南边走,”薛菡曾在此山中修行过几年,是以对这座山无比熟悉。她顺手给沈乔欢指了一个方向,“那处靠近都城南边集市,客栈随处可寻。”
这个面冷心热的侠女让沈乔欢感受到了世界的温暖,热泪盈眶的她正要再次表示自己的感激,却被对方硬生生打断:
“但是你方才窥我、骗我、药我,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这三本帐,日后我自会以名门正派的方式,光明正大地找你算清楚。”
“……”
好吧,沈乔欢收回原来的想法,薛菡还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不过这恩仇分明,胸怀坦荡的性子,在这种江湖正派之中已算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沈乔欢有些惋惜。若是没有这么多误会,或许这个薛姑娘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薛……姑娘也要提防着,你们家庄主可不是什么好货。”
眼见对方颔首,沈乔欢便知薛菡心中早已有数,便不再多言,返回洞中背起言歆,径自向着南边行去。
薛菡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的身影良久,却是轻叹一声。
无功而返,她这御剑山庄长师姐的位置是再也坐不了了。但是为了报恩,她并不后悔。自从三年前师傅去世、肖容上台后,山庄早已成为三皇子的走狗,也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自己好久没有回家乡看看了,那个大齐领土最靠近海的小渔村。在齐都呆的越久,她就越是思念那个淳朴简单的村子。
年少时怀揣的那个叱咤江湖、快意恩仇的梦,现在也该醒了吧。
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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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欢随意找了家客栈,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二吩咐他去买两套干净衣服,二人才算是落了脚。
言歆双眼又红又肿,稍稍试图抬一抬眼皮便是火烧般的疼痛,而且一摸额头,竟是开始发起烧来。
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呢?沈乔欢冥思苦想,突然顿悟:那山洞空气久不流通且遍地腐物,洞中气体才是最毒之物!她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却苦了言歆伤势未愈,又被洞中瘴气毒坏了双眼。
明明深夜刺探敌情的那个作死的人是她,结果遭罪的都是言歆……
所幸这毒并不厉害,把几种草药放进水里熬,再趁热外敷几个时辰,疼痛感便可消除。只不过……
“小乔,已经晚上了吗?你为何不掌灯?”
清晨时分沈乔欢喂了点小米粥给言歆,累极的言歆便又睡过去了。沈乔欢忙着来来回回地换药,不知不觉已经中午。眼见言歆预备起身,她急忙跑去扶住,解释道:
“你被洞中瘴气毒伤了眼睛,恐怕……还得要整整一天一夜才能看得清东西。”
言歆沉默。
无论她怎么用力地睁着眼睛,视线里头都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空无一物的世界让她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双手所能触碰到的地方只有床褥,而她不知道这个床褥是红是绿、是旧是新;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客房,她不知道房间多大、门在哪里;身边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幻——看不见对方的脸,即使对方有所言语,她也无法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安全感。
像是许多许多年前,小小的她被锁在破旧的冷宫中,因为惧怕而无法入眠,睁着眼睛度过的那些没有月光的夜晚。
有风呼啦啦吹落叶子的声音。
有老鼠啃咬木门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娘亲渴望自由整夜整夜的啜泣声。
而四岁的她只能窝在单薄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如此纯粹的黑暗,让她某一刻几乎有种错觉,自己度过的这二十年,都只是那个冷宫里小小的自己做的一场长长的梦。
如果这是梦,为什么她还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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