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起了一丝疑云,他便彻底成功了。你看,你现在不就上了他的当吗?可是哥哥,你好好想想,我连安……安……之时,都只全心拥护爱戴你一个人。怎地到了如今,竟要改弦更张了么?郭某爱阿兰不假,却不是那放不开儿女私情的无常小人!’说罢,礼也不行,径自闯出门来。大王在身后连声叫道:‘兀良,兀良!’却是唤也唤不回了。”
王六藏身门外,只听得口舌发干,心道:“原来如此!苏大人苦心孤诣,便是要他兄弟反目。大战当前,一国之君与得力干将之间起了嫌隙,那可是要命之极。”
只听车唯厉声道:“屈方宁,郭师父从前教我骑马射箭,人虽严厉了些,但他老人家谆谆教诲之情,至今不敢忘怀。你我这些年暗中来往,各取所需,也算不得什么朋友。你既敢在郭师父头上动土,不如我们现在就一同前往金帐,从你临行前给我看的那张金城关守备图起,前前后后都说个清楚!”说着,便去扯屈方宁手臂。
屈方宁向旁一让,皱眉笑道:“兰后原本就是他二人心结,又不是我不顾郭师父意愿,硬生生送去了其蓝。与我有甚么相干?”
车唯哼笑道:“事到如今,你也不要装疯卖傻。我自问不够聪明,看不透你这番算计。只是我千叶泱泱百万人众,其中定有不少聪明才智之士。我只须将你指使我干的事情一一坦白,说你追求乌兰朵公主时,我如何泄密给殿下,如何挑唆他来鬼城烫伤你喉咙;公主遇刺身亡时,我又如何煽动他相信,你是杀妻凶手无疑。至于偷偷替你引见那鬼话连篇的侍女……哼哼,屈方宁,这件事若是捅了出去,纵与郭师父无关,你也死无葬身之地。”
王六心中一沉,暗叫一声:“不好,这畜生急了,要咬人下水!”
屈方宁原本端坐在车唯对面,此刻听他语带威胁,却如没事人一般,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才忽然道:“小将军方才转述大王与郭将军言语,有一处地方未讲分明。小将军可还记得是哪一处?”
车唯浑身一震,冷冷道:“我不知你在胡说甚么。”
屈方宁淡淡道:“你当然知道,否则也不至连夜找我问罪。你不敢出口的那几个字,想来便是‘安明太子’罢?”
只听一声巨响,似是桌椅翻倒之声。车唯骇然跳起,一手指向屈方宁,颤声道:“你……你怎么……”
屈方宁看着他,笑道:“小将军不妨一猜,是谁告诉我的?”
车唯喘息加剧,声音却已转为恐惧:“是……是御……”
屈方宁叹气道:“还说自己不够聪明,这不是一点就透么?”
车唯双腿颤个不住,勉强支撑才能站稳,望着他面容,嘶声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屈方宁与他对视,微微一笑,道:“这道理浅易得很,小将军一听便知。我问你,这些年大家心中,是爱戴大王多些,还是爱戴御剑将军多些?论气魄,论谋略,是大王强些,还是御剑将军强些?我与殿下相比,是他厉害些,还是我厉害些?”
这几句话问出来,连门外的王六都出了一身冷汗。他在帐外看不见车唯神色,想来定然花样纷呈,好看得紧。
车唯做梦也未曾想,脸撕破到最后,竟挖出偌大一个秘密。一时只觉脑子一片空白,颤抖道:“……你好大的胆子,竟不怕我向大王禀告……?”
屈方宁道:“我自然不怕。不过我看车小将军你,倒是怕得厉害。也是,你与我背地里勾结,偷偷摸摸,做了许多抹黑殿下之事。这些事要是捅了出去,纵然你忠心不二,以我龙必的心胸,日后未必能够容你。”
车唯以手抚胸,艰难道:“你……早有预谋……”
屈方宁倒也不否认,只向他点了点头:“小将军,令尊原本只是小小一个郡王,领地不过十里,家奴、牲畜寥寥无几。得享今日尊荣,全因当年走对了一步棋。如今战事四起,正是人心思变的好时机。有时王侯富贵,与阶下死囚,也不过是一念之错。你是聪明人,回去好好想想罢。”衣袖一挥,将他送了出去。
王六忙将身一滚,躲在一座雪丘后。见车唯从帐中走出,浑身僵硬,面色如丧,心中叫一声惭愧,便想偷偷离去。
只听屈方宁懒洋洋道:“兀那泼皮,墙角听够了没有?还不给老子滚进来!”
王六只得讪讪入帐,赔笑道:“苏大人,您老人家好。”
屈方宁看他笑道:“怎么,听说安代大开杀戒,专程过来叫我长记心来着?”
王六嘿嘿笑道:“岂敢,岂敢。您老人家手段高明,早早备下了后着。我们穷跑腿的哪有这份眼光,空操了半天的心。”
屈方宁嗤的一笑,道:“那也怪不得。比起你那位太原老家主,我这点手腕自是不够看。”与他交待几句大都城破之事,末了双眉一蹙,道:“你近日看冯女英,是不是太憔悴了些?”
王六寻思道:“小人不通岐黄之术,想他游走于四水之间,风餐露宿,是比小人动动嘴皮子劳累些。”
屈方宁道:“我便是担心他太过拼命了。”
王六诺诺道:“是,是。”又不免跟上一句:“小人虽无甚大用,也是很拼命的。”
说话间出了帐门,屈方宁抹开额前雪花,向月下一队轻骑远远望去,嘴角上挑,道:“……我虽不比黄惟松思虑深远,不过术业有专攻,有一门功夫,他老人家是万万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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