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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谢谢。”
屏幕关上时也有一声轻响,他明白了断掉的是什么,那是连接在他和父母身上的血脉纤锁,自此断的支离
他出忽意料的冷静,连夜飞回家,赶着最后一班机场巴士直直去了派出所,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警车,同行的警察和他爸一般年纪,甚至一般身形,都有着收缩自如的啤酒肚,宽厚坚实的背影,以至于他从后座看过去的时候,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假象,直到他进到太平间,亲眼见到那两具凉透的尸体
他们面容安详,撇开那白的吓人的面色真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他知道不是,倘若真是睡着了,他爸绝不会这么安静,没有轰响的呼噜声,没有动静极大的翻身,更没有上下起伏的胸膛
有人要他选件寿衣,他选了两件纯色的,他爸妈活着的时候就稳妥又体面,死了也不能太花哨。冰柜拉开时有一阵扑面的寒气,他抚上父母的脸颊,想着
——真冷啊,爸妈躺在这里,不知睡不睡的安稳
很久,也可能没有很久之后,那位警官递给他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里面是父母的死亡证明,是已经注销的户口本,那上面,户主变成了自己
他接过来,双脚站定了就是不肯走,警官只能随他去
那一夜,他陪着父母坐了一宿,往常都觉得长夜漫漫,学习的时候,画图的时候,做模型的时候,他恨不得时间眨眼间就流尽,可那一天,他头一次感觉出白驹过隙来
好像这两张脸也没看多久,就被推进炉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姗姗来迟的亲戚朋友在家里聚了许久,爸爸半生积累的人脉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大人们知道他难受,越过他替两人办了葬礼,填了新坟,满门宾客来来去去,匆匆上两柱香,在人情的簿子上添上些钱,再对他说几句无用的宽慰,也便仁至义尽的走了,没人发现这个从始至终没掉一滴眼泪的孩子再没有张过嘴
他也不是故意不说话,只是突然间没了说话的欲。望,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惫
所有人都散尽之后,他关好门窗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再醒来就被现实的繁琐敲碎了保护壳,转折于各种政府机构,签署各种各样的证明和手续,将父母的房子过户,领意外保险赔偿金,办理遗产继承……再去物业关停两月后的水电,停掉车位,
这些他20年间从未涉足过的事务一下子涌入他的生活,他也就在那一瞬间长大了,明白自己原来早在18岁生日的那天,就已经有了社会中的成人身份,只是从前身后有父母做依靠,从没有察觉。
他卡里多了相当可观的一笔巨款,心里却并不踏实,卡里的那一串数字似乎带着父母生命的重量与温度,每每花掉一分,那重量便减轻一分,连着他们留在这个世界的痕迹也减淡一分,无端让他心慌。
可独自生活起来才发现,在这城市里生活着,钱就像是手中沙,捏得越紧,流的越快,他觉得周身都是无助和慌张,几乎要被这些情绪淹没
王叔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敲开他的门,强势又体贴的给他支持,他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开门见山
“小槐,前些天我出去了一趟,没赶上你爸妈的葬礼。你别见怪。”
陈槐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想说不怪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讲不出话
王叔见他脸憋得通红,只张嘴却没一点动静,这才觉得不对,伸手就去探他的额头
“怎么了?最近感冒了?”
掌下的皮肤冰凉,眼见着没什么问题,可这孩子几天不见就已经消瘦不少,眼下青黑看上去疲惫又憔悴,他不放心,当下拉着他去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的确身体没有问题,医生把无法发声的现象归因于心理原因
王叔皱着眉,半晌道
“你下个学期先请个假吧,我帮你跟辅导员说。咱们先把病治好,再去上学。”
陈槐摇头,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不用了,我的课考试都不需要说话,我没问题。”
过道里高跟鞋脆响由远及近,是王叔的老婆匆匆赶来,这个向来j-i,ng致的女人今天居然妆也没画,一来就抓着陈槐怪罪了一遍
“怎么自己扛不住也没跟我说一声呢?阿姨一直以为总该有些亲戚陪你,怎么全都跑了,这些天就靠你自己?太不像话了!”
陈槐打了字,举着手机
“没事的,我自己能应付。”
阿姨眉头却皱的更紧,语气不自觉温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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