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两位公子,莫非是嫌弃我,不愿意来我的府邸叙叙旧吗?”
遗音琴灵放下了帘子,她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沈厌夜先是谢过了那四位轿夫,便和沈莲进了轿子。一路上,三人都未曾说话,只有轿夫的脚步声和那醉汉的呓语时不时响起。沈厌夜打量着遗音琴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然一直穿着今天早上的那件朝服。
遗音琴灵的神色有些疲倦,她甚至揉了揉眼睛,像是困倦至极。这其实非常不符合常理,因为她好歹是古琴之灵,拥有高绝的灵力,就算是数日不眠不休,也断不至于如此疲惫。难道她真的为了易国如此鞠躬尽瘁?
“为了易国,卫大人殚精竭虑,当是群臣表率。”
莲瑕的话语打破了寂静。因为他们的谈话会被轿夫们听到,所以他还是唤她“卫大人”。他也注意到了沈厌夜注意到的一切。一直未曾更换的朝服,疲惫的神色,未曾逃过他的眼睛。
卫聆注视着他,然后轻轻笑了笑。她刚要回答,然而轿子却停了下来,然后黄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卫大人,我们到了。”
卫聆点了点头,然后掀开帘子,对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到两人下轿后,她将那依旧沉浸在黄粱美梦中的醉汉拖了出来,交给了出来接应的下人,交代他们给他灌些醒酒汤,明日问明他的住址便送他回去。随后,她不顾四位轿夫和侍卫们担心的眼神,挥退了他们,然后带着沈厌夜和沈莲走进去了自己的府邸。
…………
沈厌夜和沈莲跟着遗音琴灵向前走去,沈厌夜一路上顺便打量了一下她现在的住所。左议谏卫聆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她的府邸却并不像那些寻常的达官贵人一般极尽奢华。她就寝的院落很小,她的卧房前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然而池子上却又一座小亭,素雅而精致。在月光的照耀下,亭子上画的白莲反射了月亮的光芒,分外的明亮,仿佛那洁白的花瓣本身便在散发着光辉。
卫聆的卧房里,掌灯的侍女还在耐心地等待她回来。当看到她的出现时,她向她露出一个微笑,然而这笑容在看到她身边两个可疑的男人时,稍微僵硬了一下。卫聆命她去看茶,等到她将茶点和热茶准备好后,她便命她退下。她从来不会反抗主人的命令,但是在离开时还是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无声地诉说着担心。
然而那侍女最终还是走远了。卫聆望着石桌上燃烧的烛火,以及挂在屋子四周和亭角的灯笼,终于笑着回答了她本该在轿子上回答的话。
“不比沈天君与莲瑕兵主,一个为了天帝的圣谕自九天之上下凡来这天音城,一个为了魔尊的命令,自魔界前来凡世寻找魔龙血玉,却还不得不遮盖真实的容貌。”
她说话的时候,莲瑕正好摘下自己的风帽,重新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和脸颊上妖异的红莲刺青。
她提起魔龙血玉,沈厌夜便又想到了她之前说的话——她说她偷取魔龙血玉,只不过是为了解决易国的水患与旱灾,让易国风调雨顺。然而,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并没有回答他之前的提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律法天君……沈宗主,我知道天帝终究会派人来抓我的。但是……我请求您,就算是看在我们旧日的情谊上,请您再高抬贵手……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吗?等到三个月之后的今日,七月初七,我必当负荆请罪,束手就擒。”
遗音琴灵的话让坐在她对面的两人都愣了。在接下天帝的圣谕时,沈厌夜想得到他们肯定是要强硬地抵抗的,但是他着实没有料到,遗音琴灵居然请求自己,并许诺在约定期限之后她会自愿和他会仙界!
“……那么起码要告诉我原因。”沈厌夜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纵容唆使迷惑凡间帝王,以不属于凡间的法力干涉凡间政变……你总要给我个说法。”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遗音琴灵的目光似乎也跟着眼前的烛火闪动。她深深地凝视着沈厌夜的眼睛,朱唇轻轻张开,但是又合拢,然后又张开,却依旧一字未说。有无数的话语争先恐后地涌到了她的唇边,但是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她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笑意:
“我亲眼目睹了诸多弟子因为宗主身份的关系离开师门,雪魂剑灵被迫放弃宗主之位,还有其他兵灵们痛苦的样子。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足够强,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在目睹了这些后,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我们依旧无法拯救自己。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自己的力量借给其他人——那些还有可能被拯救的人。”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悲喜,然而等到她的话语结束,已经有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下。只是短短几句话而已,她只是大概总结了太乙剑宗发生的事情,这短短的总结自然也不会有多么令人动容。然而这些字句从她的口中涌出,她的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那些昔日的场景。
——那是噩梦,绝境,无尽的地狱。他们怀抱着比绝望更加折磨人的希望,在一个希望不可能存活的世界里,努力想要证明希望是存在的。
“……”
她说的一切,沈厌夜其实并不陌生,因为雪魂剑灵已经对他说过了——弟子们离开师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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