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睁开疼痛的眼睛,挣扎侧身,呕出避水珠和一些血水,只觉得四肢疼痛,无力动弹,抬眼见一片灰茫茫阴沉的黎明。
“怎……怎样了?”张道情有气无力地抬眼看,面前人红色道袍,白发随风飞舞,赤脚踏在礁石上,这时候闻言转头过来,眉间的红印被眉头拧得更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张道情咬牙,颤抖着站起身,发现自己还有些余力,再看师弟,已经淡得像个影子了。他叹气:“你……没有杀它吧?”
元道寻歪了歪脑袋,示意他看海面。
在远处的海面上乌云翻滚,一个暴风正在翻卷,非常不自然的聚集成一团,电闪雷鸣。
“快走。离海远些。”说罢,元道寻法身闪出零星的火星,整个身影被海风吹得散了开来,逐渐湮灭,如同符纸最后烧尽一般。
张道情摸了摸胸口,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全须全尾的,不巧摸到了全身唯一一件东西,那块红色的泪石。
他摘下来,扔在一边,慢慢扶着礁石,深一脚浅一脚的远离大海。涨潮速度比以往都快,他踉跄地加紧步伐,似乎在躲避什么。虽然他知道鲛人是无法上岸的。
烈风在他背后吹得犹如拉扯,而张道情并不理会,浑身不着寸缕确实寒冷,但毕竟是上了岸,他赤脚走去,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印。
张道情躺在床上,十分耐心地装傻。菲斯特夫人则把富有营养的食物放在他面前看他吃完。
“您真是吓坏我了。”
道情笑:“谢谢。”只顾吃。
“哦,不过,我相信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像我的儿子。太不靠谱了……”
“他怎么了?”
“居然晚上在看田地的时候,突发奇想去打猎,然后被野兽袭击,最后为了脱身把衣服都撕坏了,回来的时候就披着一块帆布……幸好是半夜!不然简直……唉!”
“……”张道情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感觉可能跟自己那张符有关系,只能沉默。
“这几天天气都好反常啊,所有的船只都不能出港口了,雨下得有些吓人……幸好您及时回来了,不然……”菲斯特夫人担心地看看窗外。
道情把吃得都呕了出来,他眼疾手快,遮住嘴吐回碗里。
“哦,张先生,您……这是还没有恢复健康吗?要不要镇上的医生来看看?”
“不……不用了,夫人,我自己就是医生。”张道情忍耐着反胃和心脏剧跳,“夫人,我休息一下就好。”
张道情从那天开始躺在床上就没有再下来。
菲斯特夫人非常担心,医生来诊治过,束手无策。
张道情自己却有些头绪,但法力被封,也没法自救,只能继续用龟息法门保留身体的活力。
幸好有菲斯特夫妇和温琪,道情不能进食,只喝水,一整天的出汗,无法穿上睡衣,房东以极大的耐心和毫不嫌弃的直爽善良,照顾着这个可怜的异乡人。
六天后,道情恢复了神智,摸摸自己窒闷的胸口,他摸到了胸口上一块坚硬光滑的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半透明的石头在指尖好像一滴血色的泪水。
他这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手腕,手腕内侧的淤青浮在皮肤上,似乎变硬了。
“张先生,您好些了吗?说实在的,这几天发生太多奇怪的事情了。”温琪惶恐不安地给道情擦汗,嘴里絮叨着,“您是见过人鱼的对吗?多么可怕的东西啊,这几天,幸运峪周围的海域,都可以听见人鱼的歌声。一整晚不停,所有的海船都不敢出港口,水手们缩在镇子里,反锁上了门。幸好玫瑰宫离得比较远,您会恢复健康吗?”
张道情说:“我没有把握,如果发现我没呼吸了,可别把我埋了,就这个要求,如果有人来找我,就带来。”说完依然是睡多醒来少的状况。
这样时好时坏的情况又持续了六天,直到某天清晨,一脸愠怒的白发少年,居高临下看他。
“来得好快……”张道情有气无力道。
少年道:“这样的烂摊子,我前所未见,幸好我来得快,你都快没命了。”
“怎么来的?坐船来的?”
“鬼门是过不了海的,还能怎来,总算有风。”
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扛起张道情,扔进准备好的棺材里。千年阴沉木严丝合缝,里面装满了海水和不知什么来历的丹丸,道情被扔进去差点被味道呛得魂灵出窍,但他心知保命要紧,乖乖在水里躺着。
“不大舒服是吧?”少年一脸嘲笑,蹲下来握住道情手腕,翻过来。“想必你也觉察到了。跟精怪之属呆在一处,怎么会不受影响。”
“那是鲛人,不是精怪,精怪是后天变化的…灯芯,是天生的,没有妖祟之气,不会沾染我。”这话说得非但有气无力,而且毫无底气,张道情心里想,也许这正是西瓦尔想要做的事情。
少年摩挲师兄手腕,感觉手底下皮肤粗糙,那是细小的鳞片。
“国师,周游列国的旅程,到此为止了。”少年伸臂,替道情盖上盖子。
“这是哪里?”道情手臂挂在池边,动了动脚趾,总算有些知觉了,不至于像几日之前那么逐渐浑身麻木,不能掌控,周围素色青木廊柱,整洁干净,垂着轻纱。
“你睡了七天,现在在蓬莱宫。”
“……哦,怎么不带我回山?”
“山上净是些闭关的,去了又有何用,我的道宫正合适你,让你了。”元道寻说得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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