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红垂,微月庭户, 堂上渐凉生。
皇帝站在乾清门丹陛上,由远至近看那保和殿云台及殿前三台汉白玉下那块紫禁城内最大的一块艾叶青云龙石雕, 梁九功不动声色地近前, 轻声回事:“回万岁爷, 佟府里用一乘小轿将姑娘送进来了, 这个时候已经入了承乾宫了。”
皇帝的思绪跟陀螺似的旋个不停, 想着眼下吴三桂起兵,连同广西将军孙延龄反叛朝廷,而耿精忠及台湾郑经沆瀣一气也要揭竿而起。他心内一一盘算, 实是有些焦头烂额,竟突然有种深深地无力之感,“此时春盛,梨花色白纯净, 她性子素来澄明清静,又极爱净色。从春上枝头, 淑气渐生,承乾宫内的梨花此时开得正是时候。”
梁九功呆呆地对插着袖子听喝,头顶上萦萦缕缕扑来一阵龙涎香,是皇帝缓缓地吁气, “如此最是怡人,吩咐内务府除送去的宫分外,再给承乾宫多送去一些时鲜的花果,南果子装缸熏殿,挑一些色鲜的桃花插屏。”
梁九功应声嗻,正要躬身退行而去,皇帝诶一声,从袖管里掏出一挂蝠云和田白玉‘福在眼前’,其色如白雪,千岁蝙蝠集则倒悬,口中衔和田玉色古钱,上缀绛色流苏,借蝠喻福,五福和合之意,“拿去,将这一并赏给懿妃。”
梁九功不禁呦呵一声,“万岁爷,这物件可贵重,同皇后平素带的可是一对儿呐。既然皇上看重懿妃,叫奴才从中间来回倒腾也不成个事儿啊,只怕奴才笨嘴拙舌再给万岁爷的心意弄褶子了,那不就是奴才的罪过么。何不如您当面赏给小主,倒还显着万岁爷对懿主儿的情深意重阿。”
皇帝觉着在理,连连颔首,梁九功见皇帝再无吩咐便依依退行,只是不知皇帝又想起了什么,忙说慢着,问他道:“花菍那丫头出嫁了不能跟着入宫,如今伴着懿妃的侍女是哪个?”
梁九功答:“听说,是从裕亲王府邸挑出来的丫头,已随在懿主儿身边有些年头了。”
皇帝闲适地摸了摸拇指上的蟠龙祥云扳指,“底细查清了么?”
梁九功斟酌道:“身家倒还清白,可没进裕王府邸之前,一直跟着养父街头卖艺为活,自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功夫,想是裕王担心懿主儿在宫里头吃瘪,有这么个丫头在身边也是防患于未然。”
皇帝的剑眉舒扬无比,这会儿拧成了黑毛虫,曲里拐弯的看上去就知道心思不大顺意了,“派个人,打量着那丫头,将她的底儿弄得再清白些,一介武夫的闺女,还是容易被人拿了凖头,没得让她给懿妃招祸,不如将那丫头的名字也一并改了,就叫...夕嘉罢。”
梁九功口嗻一声,呆头呆脑仍等着皇帝的吩咐,二人面面相觑,也不知皇上到底吩咐完没有,皇帝乜眼瞧他,一挥手拍他的帽檐,“愣着干甚?还不下去办差?”
夜幕沉垂,一弯勾月冰轮似的弦挂天华,沿着东一长街由乾清宫渐远渐近传来皇帝的轿撵仪仗之声,惠庶妃闻声踅身看着皇帝法驾入了承乾宫,眼前的宫灯昏黄且暧昧,一霎照在她的脸上曜亮了凝脂如玉的愁容。
成庶妃偏着头朝承乾宫方向纳罕道:“真是稀罕儿景,向列头遭侍寝的宫妃合该由凤鸾春恩车送去侍寝,咱们皇上五迷三道了还是怎的?竟巴巴的跑去承乾宫见那懿妃。”
敬庶妃侧目而视,指尖捻着帕子沾了沾嘴角,“承乾、承乾......取顺承乾天圣意,自然这懿妃大有来头,她是佟国维的嫡女,更是咱们皇上嫡嫡亲的表妹。莫说是佟国维有意进女,此佳人善舞,弹琴鼓瑟无所不能。听外头捎话的太监说起,皇上当日见此女一身翩翩白鸠羽裳,影含拂袖,舞得一双好长剑,身段凌云似白雀呈瑞,舞姿曼妙浮游太清一般。”
她不禁掩着帕子看向惠庶妃,啧啧连声,“姐姐你说像咱们宫里的女人都板正惯了的,谁能有这样本事妖妖调调的狐媚?许是皇上嫌烦了咱们胶柱鼓瑟的劲儿,偏又去图个新鲜的了。”
成庶妃却在一旁冷笑腹诽,‘说起狐媚子还是你敬庶妃令人刮目,平素还不是你整日介拉着皇上在自个儿宫里狐媚子似的弹词唱曲儿。’想到这里,心中不禁要出一口恶气,噎噎她的气焰,“妹妹只知其大有来头,却不知皇上对她究竟有多钟爱,懿妃原名月心,皇上待她可是一见倾心,说什么‘一月在天,影含众水。只如双剑峰头月,何似芙蓉溪上月......’听闻,这是皇上见她时所吟诵的诗词,后来皇上便又说‘若要做朕的女人,应须金花紫诰享誉阖宫’,于是便将月心改成了天心,言外之意情根深种,是朕之所向,心之所系,这封号麻...自然是极好的嘉兹懿德的‘懿’字。”
安常在在一旁附和道:“承乾宫与翊坤宫齐名,想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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