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遮幕微微垂首,心下略有叹息。
不临城城主生来智力低下,又因早年丧父,从小就被寄养在母亲云华元君的师门扶夜峰。前任峰主白言霜视她如己出,照常传授剑道,教她读书写字。后来白言霜在与夜行天一战中身死,城主受了刺激,神智越发不清醒,连七八岁孩童都不如。
也恰是那时候云华元君重病,不临城群龙无首。琢玉上人借机入赘不临城,帮言言夺得城主之位,实则将不临城纳入灵虚门掌控。
言言一直不能接受白言霜已死的事实,后来在扶夜峰探望云华元君,看见逐渐长开的白嬛,抱着她边哭边叫“白言霜前辈”。
白嬛在险恶的环境下长大,很能通人心,一次两次之后就知道穿男装扮作父亲的样子见言言,因为只有这样言言才会清醒一些。
苏遮幕问:“您要去见城主吗?”
白嬛在唇前比了下手指:“嘘,我偷偷去。”
“可是过几天就是瑶池宴,那时候也能见到……”
白嬛理了理衣摆:“那时候自然有那时候的事情要做,更别提还有琢玉在旁边盯着。”
她从来不在琢玉上人前面冠“言”姓,仿佛觉得他脏了言言的名字。
苏遮幕无奈地看着她系好剑,翻窗出去,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白嬛到半山小榭的时候,言言窗前还亮着灯。
红袖添香,墨染朱砂。
红衣女子研好墨,铺好纸,提笔落墨,走如龙蛇,写的是扶夜峰的剑诀。白嬛趴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字儿像她父亲的。
“白嬛?”言言写完,终于抬起头看她。
白嬛十分诧异,因为以前她穿男装,言言从来都是叫她“白言霜”的。
“你再叫一遍?”她指着自己鼻子。
言言笑起来,模样真真是好看:“白嬛。”
白嬛也跟着她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十多年了,你总算叫对一次我的名字。”
言言擦了擦她的眼泪,然后把沾着泪的指尖送入口中。
白嬛翻窗进去,问她:“你最近怎么样?琢玉没有碰过你吧?”
“琢玉?”
“嗯,他有没有碰过你,会不会让你跟他睡?”
“不会。”
白嬛松了口气,要是琢玉趁言言神志不清逼她行夫妻之实,她能把这崽子皮给扒了挂不临城城门上。
“那他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杀人。”
“杀谁?”
言言想了下:“忘记了。”
白嬛牵起她的手,冰冷的,而且怎么捂都捂不热。
“你认真想想,你杀的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会用什么样的道法?”
言言很认真地想,最后还是回答:“忘记了。”
白嬛只能叹气:“算了,好不容易见一次,不跟你说这个。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偷偷给你,不告诉琢玉。”
“飞……的,蓝色的。”言言想起白日里见过的蝴蝶,又想起言琢玉说她不知轻重,“我、我……什么都不要。”
白嬛听得一头雾水:“不要飞的?那要地上跑的?可是我送你灵兽你也不好养啊,琢玉又不会替你喂食,你自己也记不清……哎,我看看有没有千年王八万年龟这种不容易死的玩意儿吧。”
“白言霜前辈。”言言忽然又有点不清醒了,“我见过他,前些日子。”
白嬛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嗯,知道了。”
“我真的……见过……”
白嬛鼻尖一酸:“我知道。”
白嬛跟言言呆了一阵,看着她入睡才离开。
她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第二天言言忽然消失,桌上留书一封“我去找白言霜前辈了”。白嬛一看到琢玉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只恨自己不能一剑上去让言言痛快地当个寡妇。
“她找累了,找不到,自然会回来的。”
这是不临城女婿的原话。
*
扶夜峰山下一大片都是森林,普通散修不得入内。
森林外围有些修道者的镇子,但成规模的城市很少,白琅一行人驱车至此的时候,在一处客店落脚,正好客店里因为一件事吵得沸沸扬扬。
“我亲眼所见,你们可别不信!”一个满脸醉态的酒糟鼻老道说,“夜行天就在峰主墓前站着!一动不动!我腿都打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
“胡说八道,你真见着了夜行天,还能在这儿吹牛?”
“就是,少喝点酒吧。”
其他人不信他,一顿奚落。这酒糟鼻老道气不过,摔了酒坛子,摇摇晃晃地离开客店。白琅追在后头,老道走得快,几个拐弯就入了角落。
白琅小跑着把他拦下:“你在哪儿见过夜行天的?”
老道打了个酒嗝:“白、白言霜墓前。”
钟离异曾经说过,十五年前一战,夜行天敬重峰主豪情,为他立衣冠冢而去。仙道很多人引以为耻,所以又给移了个地方,重新立碑建墓。
“你说的是哪个墓?是当初他们一战之地,还是后来移去扶夜峰的……”
白琅话没说完就被老道打断:“当然是衣冠冢前。嘁,都嘲笑我老道,就不许我道法精深,跟夜行天打个照面还好好活下来了?嗝……”
他又打了个酒嗝,往地上一倒就呼呼大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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