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开,列车长和乘警,包括乘务员在内,还是觉得奇怪,于是就决定这一路对这两个软卧间的乘客多关注一下。
他们一走,隔壁那道声音又响起,不过却轻了许多,“怎么回事,这一觉睡的,好像把前面二十三四年不足的份儿都给睡回来了……”
“老大,我也是这样觉得。”另外一道还带着少年人清亮音调的声音响起,听着也是一样纳闷,“咱们跟着老师到处跑,都快成干菜叶子了,这一觉感觉什么都回来了。”
他们专业是地质力学一个分支学科,侧重研究矿田、石油。专业性质使然,他们本科毕业之后,时不时就得随着老师到处跑。
这次是结束课题研究,准备回京。
对视一眼,声音清亮的少年问道,“咱教授还睡着呢?”
“那可不,列车长问过话之后,就又倒头睡下了。”年长的清爽嗓音男子开口。
“别说了,我想继续睡了,等回到首都,估计又要忙起来了。”有别于两人的活泼声音响起,“话说,咱们啥时候坐火车的时候能睡这么舒服啊。”
说着,伸了个懒腰就把自己摔到床上了。
这次的软卧票,便是拥有活泼声音的男生家人给预先买好的,孩子选了这么个专业,作为家长,气极的情况下,更多的是心疼,可孩子又经常不着家,能使劲儿的地方也少,听了这事儿,便一口气给四个人都买了软卧票。
三人的老师,是跟钱裕挨着,同住上铺,只一墙之隔,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大。他本是晕火车的,难受着难受着就睡了,睡着后的感觉太美,以至于他根本饭都不愿吃,又睡了。
陆渔抱着自己的提花竹篮,抿唇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走到隔壁软卧间,好奇地看着那老师下铺的男生。
刚才她就觉得这个软卧间有些不一样,现在真的是啊。
那男生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觉察到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翻身坐起来,回望过去。
视线对上陆渔,他心里突然疯狂涌动着什么,竟有些想哭的感觉,呆呆看着她,慢慢红了眼。
陆渔脑子里隐约明白,这个人应该是跟自己有亲缘关系。商年哥哥和商阿姨之间有一条线,她和这个小哥哥的之间的线不一样,可却是相似的。
是哥哥还是弟弟都不重要,嗯,她就是想过来看看他,看完就走了。
她不想认他,她还有爷爷,她和爷爷说好,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诶----”见陆渔看完他要走,少年急了,鞋都没来得及穿,便跳下床,一把抓住她,急急说,“你,你认识我么?”
看她要走,他心里可难受了。
“不认识。”陆渔弯弯眼睛,笑了,伸手摸摸他的眼睫,声音清脆道,“你和阿渔的眼睛好像。”
都聪明。
少年一怔,心里难受不已,忍不住掉下眼泪,“可----”
可他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少年理不清这一股莫名的感觉,拽着她的胳膊,不让人走。想想,将人拉到他们的软卧间,使劲儿去晃自己的老师,着急地喊着:“老师!老师!老师!”
老师耐不住他的摇晃,拍拍脑门,坐起来,无奈道,“怎么了这是?”
少年是他的学生,叫刘阳,聪明好学,十二岁便在少年班读完了大学课程。拿到大学本科证之后,去年考到他的门下,由他带着学习硕士研究生的课程。
孩子年龄小,可却极为独立,生活和学习方面,几乎没有让他怎么操过心。也是因此,他的这两个学生也很照顾他。
而他自己,差不多快把这个孩子当孙子看了。
“她----”少年着急起来话都说不囫囵了,求救地看着老师,眼里噙着泪,“老师,我难受。”
老师闻言,心下一动,视线落到陆渔脸上,认真看了一会儿,回头又去看刘阳,隐约觉得这俩孩子似乎是有些像的。
可,他又怕自己因为主观因素,弄错了。
刘阳从上大学那天起,便跟家里断了关系,自己一边上学,一边在老师的举荐下,给人家补课赚取额外生活费。这里面的原因他本不知道,后来还是给这孩子缓和家庭关系的时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刘阳考上大学那年,一次意外得知自家母亲在返城那年,丢掉了他的姐姐,他哭闹着让母亲去找,却遭到拒绝,于是便跟家里关系彻底僵了……
接触小刘阳这么多年,他第二次见这孩子如此激动。
沉默了一会儿,他对上自家爱徒含泪的双眼,缓缓开口,“你觉得……她应该是你姐姐?”
小小少年一愣,脑子里的屏障像是被瞬间扒开,他猛地点点头,神色激动,“嗯!”
他一点头,其他人炸了。
“姐姐?”那道清爽嗓音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小阳子,你还有个姐姐?你不是你们家的独生子吗?”
“对啊。”活泼一些的男生道,“我们那个时候还好,没有计划生育,家里兄弟姐妹多点儿也没什么。你跟我们不一样啊……”
国家率先在双职工家庭实行计划生育,一家就只能一个孩子,不然就得下岗。刘阳出生时候,刚好赶到这个时间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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