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离开正大光明殿,到了宫门口,孤鹜早已等候多时:“王爷,咱们这就回府吗?”
“不,去刑部。”朱信之想了想,坚定的说。
宣庆帝说不要再查下去,难道就不查了吗?
他伸手入怀,一本薄薄的账簿在他怀中还带着体温,他不禁凝神----如果方才呈送给父皇的是这一本账簿,一切又是否会不一样呢?
“王爷,这账簿怎么还在这里?”孤鹜瞧见他手里的东西,立即吃了一惊。
“落霞从太守府带回来两本账簿,一本是明面上的,一本是暗面上。明面上的,我呈送给了陛下;这一本暗面上的却太过惊人,牵扯到的人更多、官更大,只凭着这个东西,很难举证谁。我还要寻找别的证据。”朱信之闭上眼睛,觉得有些疲倦:“孤鹜,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孤鹜一愣。
朱信之睁开眼:“在这一件事上,我冤枉了裴谢堂。”
“她都死了。”孤鹜叹了口气:“王爷,你就不要再想着她了。属下知道,裴谢堂活着的时候对王爷很不错,但她终究是触犯了国法,王爷不救她,没有做错什么。”
“不,”朱信之摇摇头:“我杀她,是圣旨,这个我从不否认,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在想,如果我当时哪怕稍稍对她多一点耐心,能够认真追查一下这件事,或许,她的罪名就会少一点。说到底,在她问罪的过程中,我有私心。”
“就算罪名少了一点,她仍然是死罪。”孤鹜道。
朱信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滚滚车辙向前,不多时,在刑部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沈勇因为犯了杀人罪,御史台密告之后,便被移送到了刑部问罪,故而如今关押到了刑部。
朱信之是这件案子的主审,他要提审犯人,刑部责无旁贷,很快就把人提了出来。
沈勇入狱不过数日,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萎靡的跪在地上听候问话。朱信之看了他几眼,他始终不敢抬头,犹如惊弓之鸟:“王爷饶命,小人知道的全部都说了,请王爷从轻发落!小人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现在将功折罪,求王爷饶命。小人家中还有妻小,父母也是年迈……”
“你说你曾经在太守府中瞧见了送给泰安郡主的白银五万两,你能给我再说说当时的场景吗?”朱信之打断他。
沈勇愣了愣,不知为何一阵发抖:“小人,小人记不清楚了。”
“你在御史台时尚且记得清楚,现在怎么就记不清楚了?”孤鹜冷冷的踢了他一脚:“再敢对王爷有所隐瞒,是不想活了吗?”
“王爷饶命!”沈勇连连磕头:“小人记得的都说了,真的!”
“五万两白银,数额不小,堆起来至少要几辆马车才能装得下,这么庞大的物件,冉成林如何给你瞧见的?”朱信之问。
沈勇道:“当时真的是意外。冉成林原本没想给我瞧见,是我不小心撞见的。的确如王爷所说,五万两白银数额巨大,当时是装了两辆马车,大概有一万多白银,其他的就是银票了。因装银子的其中一口红木箱子是小人装礼物到太守府的,冉成林说了要富商筹集银子贿赂泰安郡主,是小人帮着轻点的东西,小人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被你发现,他如何肯罢休?”朱信之不解。
沈勇道:“当时小人撞见了,也没敢问,生怕脑袋不保。冉成林也没过多解释,只是跟我说,这拉过来的是夫人刚刚买的土特产,要送到京城来。”
“送到京城?”朱信之抬头。
沈勇点头:“是啊,他说京中有几个好友,尤其喜欢明城的这些土特产,他年年都送的。”
“他果然是年年都送。”朱信之笑了笑,想起呈送给宣庆帝的账簿中,的确有几个京中的官员赫然在列。
沈勇小心的看着他:“王爷,小人知道的就是这些。”
“你常年出入太守府,可知道太守府中都是什么人在管账簿?”朱信之顿了顿,慢悠悠的抬起眼帘。
沈勇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王爷要问的是什么账簿?据小人所知,冉成林办事很谨慎,他府中的账簿一共是四本,一本是府中的开支,由他的夫人马氏在管着;还有一本是他收纳的钱财账簿,一本是送出去的礼物,这两本都是府中的管家冉贺在管着;还有一本,我见他写过,但不知道是什么,是他自己在管。”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朱信之站起身来:“你只是错手杀了人,罪不至死,又密告了这件大事,判得不会太重。只要你不再开口说起账簿的事情,你就能活命。”
沈勇瞬间白了脸,片刻后,缓缓跪在地上:“小人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朱信之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刑部。
“王爷,陛下不是不准你继续追查了吗?”孤鹜很是费解。
朱信之薄唇紧抿:“有疑不查,这不是我的脾性,哪怕因此会让父皇不高兴,我也一定要追查到底。”
“可是……”孤鹜很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如此一来,朝中那帮老顽固难免又要非议王爷,说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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