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之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这不该是一个深闺女子该有的眼神,眸中千军万马,眼中风雷扇动,这眼神他见过,在那个泰然赴死的郡主裴谢堂身上!
这是军人才会有的肃杀眼神!
朱信之轻轻握紧手掌,扶住了身侧的栏杆,用力之重,指甲都断了。
练武场中,孤鹜见一击不中,并未灰心,折身又扑向了裴谢堂,他存的是速战速决的心思。但刀尖刚刚落在裴谢堂眼前,鞭影也到了他面门,孤鹜不得不停止进攻,往后退去两步,以免被裴谢堂的鞭子缠上。
三节鞭比九节鞭灵活了很多,方才那一瞬间的碰撞,鞭子裹上了他的刀,裴谢堂用力一扯,孤鹜便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往前。
只呼吸间,裴谢堂已然占尽了上方。
修眉挑动,裴谢堂闪过一丝得意,缠着孤鹜拉扯,渐渐将孤鹜牵引得焦躁起来。孤鹜急着脱身,裴谢堂立即就卖给他一个破绽。孤鹜得了个空子,刀从裴谢堂的鞭子下退出,他便站着不动,进入了慢打的状态。
快打久攻不下,慢打就能耗死裴谢堂。
孤鹜很清楚这一点,裴谢堂也很清楚这一点,见孤鹜慢了下来,她心底有点焦急,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暗暗保留着实力,慢慢显露出体力不支的败像来。
孤鹜果然上当。
又一次交手后,裴谢堂脚步站立不稳地退后两步,仿佛已支撑不久。孤鹜大喜,立即再一次发起了快攻。
这一次,他破绽明显。
裴谢堂原地站着不动,就等着孤鹜上前来,握着三节鞭的手蓦然一紧,她嘴角勾起,真是个好孩子,次次都吃她这一套。她等着孤鹜上前来,眼见着孤鹜的刀来到跟前,这才轻巧侧身,一手甩鞭子勾住孤鹜的刀,一手已腾空,顺势缠上了孤鹜的脖子。裴谢堂用力一勒,退后一步,孤鹜都没怎么来得及反应,就觉得太阳穴剧痛,人已趴在了地上,被裴谢堂跪住了脖子。
“服不服?”裴谢堂哈哈大笑。
暗处,有人的心跳仿佛被勒住了,片刻之后,又重新恢复了跳动。
孤鹜:“……”
明明占尽了上风,怎么就突然输了?
场外围观的人也都傻了。
被压住的孤鹜呆了片刻,这才闷声说:“三小姐,你跟泰安郡主认识?”
“泰安郡主啊,久仰大名!”裴谢堂收起心底的异样,她挑眉:“怎么,听说你总是输给她,难不成她也会这招?”
孤鹜不答,示意她松开自己。
裴谢堂顺势松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心情大好地蹦着往看台去,那里,一大堆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只没想到,手刚刚碰到银票,那些银票已被人率先拾了起来。
抬眼,朱信之幽静地深眸盯着她,缓缓开口:“你在我王府里,殴打我的侍卫,怂恿我的士兵赌博,三小姐好大的胆子!”顿了顿,他语气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或者,我该叫你……裴谢堂?”
轰----
有什么在脑中骤然炸裂,有那么一瞬间,裴谢堂几乎可以确定,朱信之认出她来了。他笃定的语气,熟稔的表情,动作神态都是从前认识的那个冷漠疏离的朱信之,尤其是态度,几乎一模一样。真的被认出来了?
裴谢堂有一瞬间的懊恼。
还有一点紧张。
手在袖中猛地捏住了衣袖,像是被什么勒住了喉咙,苦涩涌了上来。
但很快,裴谢堂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朱信之是在诈她,过去那么多年,他从来没好好的看过她,两人相遇,多半是在正儿八经地场合,像这样私底下动手的时候绝无仅有。她很少在朱信之跟前动武,不像孤鹜,是常年在交手的人,孤鹜能凭着这一招认出她来一点也不奇怪。对于朱信之来说,最多,是有所怀疑罢了。
他没认出来。
想到这里,裴谢堂的笑容更真实了几分,带着赤果果的热烈看向了朱信之手中的银子:“王爷,愿赌服输,这钱是我的了。你要是想拿,直说就是,我那么喜欢你,我的就是你的。”
言下之意,扯什么泰安郡主呀!
“这是赌金,理当没收。”朱信之盯着她毫无破绽的脸,瞧见她神色正常至极,眼中裂开了一丝坚定。
难道,真的是想错了?
裴谢堂双眼泛光,抿唇而笑:“行行行,王爷最帅,王爷说什么是什么。”
这一副花痴的样子,直看的周围的人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完全就忘了刚刚她在演武场上是怎样的凶神恶煞。
立即就有人向孤鹜打听:“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瞧这情话,张嘴就来呀,而且是对着他们那不可沾染的仙气王爷说的。
孤鹜翻了个白眼:“陈茂离老将军的关门弟子,谢成阴。”
“啥?谢成阴?”一众人惊呆了。
不是说谢成阴是个废物了吗?一个废物,能打得孤鹜爬都爬不起来?谢成阴不是个哑巴吗?这人方才诓他们下赌注的时候,那阵是能说会道呀!
长天挤在人群里,梦游似地转身:“一定是我没睡醒。先走了。”
“别走呀!”裴谢堂远远地就看见他了,拉着朱信之的衣带不准朱信之离开,抽空兴高采烈地对着长天挥手:“你方才说的不让我个小姑娘吃亏,一赔五十的。嗯,你下的是五十两银子吧,一赔五十是多少来着,王爷,你帮我算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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