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情到底是何种模样,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曲长歌想,在那个雪夜里,他或许是想和怀里的人一起离开的。
他不甘心……对方将那样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推给他之后,就那样兀自离开。
总归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这样不似季榆一般身手灵活,也不懂该如何指挥旁人对抗的人,本就没有多少活下来的可能不是?
那个家伙之前还说了,他不能为了解救一两个人的性命,而将自己肩上所需要扛着的责任与重担抛下,可到了最后,对方却为了他一人——
拿着酒盏的手指蓦地收紧,曲长歌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大概上天总是热爱一切违背人们愿望的玩笑,那么多渴望活下去的人都死去了,而他这个渴求着死亡的人,却那样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当曲长歌看到百里承带领着一队人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说不清那一刻,他的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
荒唐,可笑——讽刺。
只是他终究,是做不到再去了结自己这条,由季榆救回来的性命了。
“抱歉,我终是……”将手里杯中剩余的酒都倾倒在了树根下,曲长歌拿起边上的行囊站起身来,“……要失信一回了。”
那天他应下的,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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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承番外
“你来晚了。”
说出这句话的人表情十分平静,就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飘落的白雪在他的身上积了起来,遮掩了被他抱在怀中的人的容颜。
有那么一刹那,百里承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哪怕面对数倍远超于己方的敌军时,都没有丝毫后退的念头的将军,第一次生出了恐惧逃避的念头。
若是这件事说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忍不住发笑。
百里承扯了扯嘴角,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本以为,当自己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季榆该是会和以往一样,鼓着脸颊抱怨他回来得这么晚,然后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地推到他的手上,故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一边吃着小食,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为了那些繁杂的事务而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他所见到的,却是被鲜血淹浸染的街道,以及那个躺在别人的怀中,失去了呼吸的少年。
百里承突然就感到有些可笑,他究竟是为什么会以为,这个城池能够安然撑到他带着人回来,又为什么会觉得,那不足两丈高的城墙,能够将那些从一开始,就怀有那样恶意的人,给阻挡在城外?
他单以为,只要自己倒了军营,就一定能够轻易地让那些人追随在他的身后,却从未想过,并非所有的将领,都愿意听命于他的调遣;他单以为在自己离开之前,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足够妥当,却忘了人心从来都是最难以预料的东西;他单以为……不管什么时候,那个人都会待在原地,如同幼时一样,一直傻愣愣地守到他回来,却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推到对方肩上的东西,到底有多么沉重。
那远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去承受的事物。
看着那个少年略微弯起的双眸,百里承甚至都不敢伸出手,去触碰一下对方的脸颊,生怕那与平日里不同的冰凉触感,会让他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他害怕,即便是自己这样做了,那个人也不会坐起身来,眨巴着眼睛,用带着新奇与调笑的语气,问他“你哭了?”,然后像是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将他的脑袋小心地按入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对方温热的呼吸会落在他的头顶,带起些微的麻痒,那清晰的体温会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那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悲伤让百里承抑制不住地弯下腰去,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好像这样做能让胸口那无处宣泄的痛苦变得浅淡一些一样。
然而,胸中那个无所凭依的空洞,却反而变得愈发大了,寒风从中透过的那种砭骨的凉意,让百里承哪怕紧咬着牙关,也无法克制住从喉间溢出的呜咽。
“将军!”不远处有人在喊他,但那原本早已习以为常的称呼,在此时听来,却显得格外的讽刺。
连自己最珍视的人都无法保护的人——算得上什么将军?
沾染了体温的雪花化为雪水,顺着脖颈流下,百里承看着眼前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景象,忽地就有些怀疑起自己所做的事情来了。
他们救下了城里剩下的人,他们救出了粮仓的废墟中幸存的人,他们甚至带来了医治瘟疫所需要的药材——可百里承却陡地觉得,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最想救的那个人,他最想见的那个人,那从多年前就发过誓,要守护一辈子的那个人,现在就躺在面前这个人的怀里,再也不会用撒娇一般的声音喊他“百里”,再也不会在睡不着的时候,悄悄地钻入他的被窝,再也不会鼓着腮帮子表达他的不满,再也不会……抓着他的手,轻声说出那些让他不由自主地沉迷进去的话语。
俯下-身,小心地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百里承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将家国大义摆在所有事物之前的义薄云天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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