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游德川斥道:“北边不安稳,就势必得征兵加赋,朝廷人事调动,江南江北一带征的徭役多,你若是被三殿下一党招了去,还不得八百里加急,写信找家里讨钱?”
游淼道:“我跟那三殿下又没甚牵连……”
游德川又道:“若是太子朝你伸手要钱呢?国库空虚,两江一带定会加税,到时李丞相撺掇着皇帝朝盐商茶商借钱,你被扣在京城,我能不掏钱?”
游淼冷笑,说来说去,还是心疼钱,本想反唇相讥几句:要真与胡人开仗了,江山倾覆,你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顾全不了自己的产业,然而转念一想,这钱总归是游德川的,他爱给谁给谁去罢,留着死了带进棺材,或是被胡人们抢了也不干他的事。
游淼想了想,说:“那你待怎的?”
游德川说:“*生前圈了一块地,十五年前便想去打整,后来常常生病,身子不好,便没去成,四家佃户在照看着,你若有心,那地儿就给你。你若能种得出甚么花样来,三年后让你大哥进京去,家产都交给你打理,你俩换换就是。”
游淼听这话只觉不住好笑,又斜眼去瞥游汉戈,见他皮肤粗糙,一副乡村少年进了城,如今跟了个有钱的老爹,锦袍一穿,倒也似模似样,然而那身农活气却是改不了的。他要进京?一个泥腿子能做啥?不会吃不会玩,李延等人多半连看也不看他。
“我不去。”游淼又犯倔了,说:“什么狗屁玩意。”
游德川说:“不去也得去,没多的银钱给你了。”
游淼:“你……”
游德川说:“现下决计不能让你进京,你堂叔也写了信来,你一年花用太狠,家里支不出你这钱……”
游淼:“你开甚么玩笑?你会短了这几千两银子?!把东西还我!我拿自己的钱上京去!”
游德川道:“你哪来的钱?你能有钱?不是老子供着你,你拿甚么去结交那群狐朋狗友……”
游德川火气又上来了,然而错处仍在他,另立长子这节是决计抹不开的,正想平心静气再说几句时,游淼冷笑道:“你供着我?你有钱?当年要不是我娘帮你,你想发家置业?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吃软饭的老狗,我娘帮你置下偌大一份家业,前脚刚走你一翻脸就不认人了,又是娶小老婆,又是认逃生子……”
“爹!息怒!”
“我打死你这小畜生!”
游淼话未完,劈头一墨砚便砸了过来,游淼瞬间下意识躲开,李治烽却闪电般出手,将墨砚抄在手中,两人都没被砸中,却泼了一身墨水,闹得甚是狼狈。
游德川生平最恨有人提到这事,每次外头提起他都是一副“吃软饭的游德川”模样,当真是恨得他足以咬碎一口银牙。
“爹……”游汉戈拦着老父,连声劝说平气平气,游淼一头墨出了书房,信也不写了,恨恨朝走廊上走。
“爹!爹!”游汉戈见游德川已被小儿子气得面无人色,倒在椅子上,忙不迭给他顺气,攥着拳头出来喊人,把王氏骇得脸色惨白地过来看。
游淼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靠在廊柱上,不知道为什么却只觉说不出的疲惫。
李治烽站在他身后,左半边脸全是墨,游淼右脸上也全是墨,他吁了口气,转过身,抱着李治烽的腰,把脸埋在他肩上。
李治烽沉默抬手,搂着游淼,两人便这么互相搂抱,在走廊里静静站着。
翌日过午,茶庄里又来了客,这次是茶农与长工们过来送年礼,林林总总摆了一院子,游汉戈亲自过来敲门,在门外说:“弟弟。”
游淼风寒未曾全好,起身时仍在咳,木棋儿见了游汉戈,躬身让他进了外屋。游汉戈说:“病好些了么?”
游淼昏头睡眼的,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只是拿眼瞥他,犹如一头不信任人的雏虎儿,游汉戈说:“今天茶农进来拜庄,爹让你出来跟他们见个面,毕竟是自家佃户,有些红封儿要散的。还有扬州那边的叔伯兄弟过来走动,你看看……”
“知道了。”游淼没好气道:“老头子在陪客人?”
游汉戈说:“是,大哥不懂规矩,也不知该怎么封……本想让林叔去散封的,爹又说咱俩起码得去一个……”
“我来罢。”游淼冷冷道。
闹脾气归闹脾气,游淼还是识大体的,该做什么时便得做什么,今天族中既然来了人,游德川要陪客走不开,想必是游族的长辈。若让这新来的管家去打发佃户,一来服不了众,二来那厮是王氏聘回来的,只怕生性悭吝,被外人说嘴免不了捎着游淼一起没脸。
想必游汉戈也是怕这节,才特地过来请游淼出一次马。
游淼穿着单衣下床,咳了几声,游汉戈忙上前来扶,说:“你将数目写上就成,这处有礼单,我让人照着包了去打赏……”
游淼摆手,李治烽提着袍子过来给他裹上,游汉戈又道:“不忙你先吃了早再去,让他们多等片刻。”
游淼几下洗漱随便收拾好了,将就用了点粥,跟着游汉戈去他房中,将礼单摊开,照着佃户送的礼包封儿。
游汉戈在一旁帮忙,说:“弟弟,你别再气爹了,他去年起就经不起气。”
游淼没说话,注意到游汉戈的房中十分简陋,桌上连书都没一本,虽是从前游淼自己住的堂屋,收拾起来却显得朴素了,只有一方山水盆景,墙上挂着字:“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排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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