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海洋,蓝鲸的种群分布稀疏,失去对话能力的它,也许终其一生都联系不上第二条蓝鲸。
何其孤独。
不过幸好,它遇上了她。
“我姓朵,叫朵拉,我十三岁了。”
“咯咯……咯咯……”
“你也起个名字吧,你这么爱说话,我叫你叨叨,好不好?”
叨叨发出比之前更加嘹亮的咯咯声,甚至上下翻滚了一圈,又一次甩出它漂亮的大尾巴。朵拉想,也许“咯咯”在叨叨的语言里,真是开心快乐的意思。
“咯咯……咯咯……”她学着叨叨的方式,大笑起来。
叨叨在朵拉所在的礁石旁转悠了很久,直到朵拉觉得口渴,回岛心喝水时才游走。它并没有离开,三不五时就在远处海面上喷出两层楼高的水汽柱,太阳落山后,朵拉还能听到它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歌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
天又下起雨,沿着罗汉松叶子的缝隙敲打在她身上。朵拉不得不跑到沙滩上,钻进烂木船底下躲雨。海浪在唱,雨水在唱,叨叨在唱,夜晚的大海比白天还要热闹。朵拉握着贺兰石,闭着眼睛,轻轻地和——
东有黄河一条龙
西有贺兰山宝一疙
六盘山下牛羊肥呀
富饶花儿开
哎哟哎嗨哟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比叨叨还要孤独……
☆、源流
朵拉病了。
打喷嚏,咳嗽,发烧,全身疼,她大概是冻感冒了,希望不要变成肺炎。
没有医生,没有药,连杯热水都没有,她只能躲在烂木船下面,两眼迷离地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扛着。
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烧到后来连疼痛都麻木了,就只剩下滚滚而来的困倦。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睡着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可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逃过了溺水,逃过了饥饿,终究还是逃不过病痛吗?
或许很快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吧……
“拉拉……拉拉……”
有人在叫她,低沉而遥远,温柔而缠绵,像爸爸,像妈妈,也像——那条年轻的蓝鲸。
拉拉。拉拉。不要睡。
声音由弱到强,再由强渐弱,片刻后又复强起来,朵拉蹭到木船边缘,透过板壁的破洞向海上张望,看到鲸鱼尾巴远远划过的影子。
原来叨叨在围着小岛打转,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阳光又一次透过船板上的破洞洒在脸上时,朵拉的烧退了。
她挣扎着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沙滩,爬上礁石,回到她和蓝鲸重逢的地方。“叨叨!”她的嗓音沙哑,气息微弱,破锣传不出三十米,大鱼却在数秒之后奇迹般跃出水面,向着礁石直冲而来。
“拉拉!咯咯!拉拉!咯咯!”叨叨以数十倍于她叫它的音量叫着她,字不正腔不圆,却把她的名字和快乐紧紧相连。
大概生病的人比较脆弱,朵拉发现自己又哭了。不过这一次,是笑着哭的。
很快她就哭不出来了。朵拉坐在礁石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叨叨从下往上急甩尾巴,随着水花一起被甩出来的还有些黑点,以抛物线的轨迹飞向礁石,有一颗黑点坠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看,居然是条已经摔得一命呜呼的海鱼。
朵拉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阵黑点飞来,最快的一颗直奔她的脑袋,她用仅存的一点儿力气躲过去,提高了声量叫道,“好了,不要了!叨叨!不要了!”
黑点落地,直接嵌进石缝,朵拉掰出来一看,居然是颗不知哪儿漂来的老椰子……
叨叨围着礁石边溜达边唱歌的时候,朵拉捡了贝壳给海鱼刮了鳞,没有火,只能手剥白肉生吃。幸好这片海域远离大陆,鱼肉也新鲜干净,但愿不会吃坏肚子。吃了鱼,再用贝壳撬开椰壳,漂了这么久,椰子水早就干涸,椰子肉也成棉絮了,倒是没关系,椰壳能当容器接雨水,去淡水坑喝水,也不用狼狈地拿手掬了。
有肉,有水,有野柿,有松子,还有一条大鱼,朵拉觉得自己好多了,站起来冲蓝鲸挥手,“叨叨我没事了,你去找东西吃吧,陪了我这么久,你肯定也饿了。”
大鱼呜呜了几声,游走了。
回忆前两天的相处,“呜呜”可能是“好的,ok”的意思,朵拉自信满满地猜测着。
真是一条聪明的大鱼。还有聪明的自己。
“我姓朵,很奇怪的姓,是吧?我们是西夏党项人的后代,西夏你知道吗?黄河水,贺兰山,山那边是沙漠,山这边是江南。”朵拉趴在叨叨背上,脸颊贴着它的背鳍,絮絮叨叨,“爸爸是从贺兰山下的草甸子里走出来的,却进了海洋大学,上了船,认识了我妈妈。他们一年有两百天在海上,总说要带我回一趟老家,可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过宁夏,没见过贺兰山呢。”
“呜呜……呜呜……”
“叨叨,我和你一样,长这么大,只见过大海。”
“拉拉……拉拉……”
“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有机会上岸,你没机会了。”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是什么意思?”
“咕咕咕咕……”
“小样,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啊……”
风平浪静的时候,叨叨会停在离礁石不远的地方,让朵拉游过去骑在它身上。一个人,一条鲸,就这么徜徉在薄纱似的晨曦中。海上日出染红了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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