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妄负了古钦与她的约定?
况且其后狄念倘有拜表、请旨赐婚,他若允其所请,则会使朝中以为此事是经他授意而为,老臣们定当面上无光,而沈知礼必会抗旨不遵;他若驳其所奏,则会使狄念心生罅隙,二人君臣相得之情不复留存。
这世间不论何人何事,都没有他在她心中来得重要。
因而她宁可暂且瞒着他,试靠一己之力来扭转此局。
古钦本心并无错,可错就错在过于坦荡,坦荡得以为没人会拿沈知礼来做文章。
……更不会想到她孟廷辉会动此念头。
他见她不吭气,就知道她心中一定藏了事儿。可她既然不愿意对他说,他也就不硬逼她
谁心中会没点儿秘密?
她贴着他,好半天才动了动身子,轻声道:“臣只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了。”
从前的她,没有这么坏。
他摸摸她的发,喟笑道:“人活一世,岂有一直不变的?”
她抬眼瞅他,问道:“陛下变了么?”
他心中埋了事儿,言语间便不如从前那般无虑,一双眼愈发暗沉下去,只道:“你觉得我变了?”
“许是变了,”她欠身,双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可臣分辨不出。”
他一把将她压下来,心跳难抑。
突然有些后悔今夜未曾许她饮酒。她心思玲珑、聪睿巧辩,不防他,是因她深爱着他。
长发如藻,纠纠缠缠地覆满他的胸膛,叫他呼吸更加沉重起来。
她的感情向来是明亮而干脆的。想要什么,怎样得到,她都一清二楚,并且勇往直前。
可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是无法做到一贯的冷静自持。
这一夜,他与她对对方皆有所留虑。
但这所留虑之事,又何尝不是为了对方着想。
103章 风暴(上)
时一入秋,京中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起先朝中流有传言,道中书拟奏皇上册后纳妃。但也许是顾虑到此事须得慎重,中书宰执迟迟没有具名上奏,似是仍在考虑中。而满朝上下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皆在私下揣摩上意,不知这后位将归于何人。
几乎就在同时,京城中的街头巷尾也传起了流言。
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从何处听来的,可这流言的内容和分量却像一记惊雷般地响震四野。不论是城中的好事之徒们,还是酒楼茶馆里闲来无事好听奇闻的百姓们,都在轻嘴薄唇地传议着这个流言。
当朝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古钦与沈太傅长女沈知礼有私。
“有私”是相当奇巧的二字,任人如何理解都可以。
于是这一句流言就在京城万民口中被演化成了若干种说话,一时间如蔓草疯长一般传入千家百户。
但流言不过只是流言而已,朝中那些高高在上的重臣们自然不会真的计较这些百姓们闲来无事时所编造的所谓奇闻。
未几,中书数位宰执由左相古钦衔领,联名拜表。以皇上登基即位已逾一年,奏请皇上册立皇后。
表中有言,当朝中书令沈无尘长女沈知礼性淑贤德、恭惠多才,可为天下女子之表,请立为后。
中书老臣们奏请立沈知礼为后也在情理之中。放眼朝中,再无一姓能比沈家地位尊贵,而沈知礼自幼便与皇上一同长大,若论懂宫制、明君心,也再无女子能比得过她。
内廷接此奏表不过半日的工夫,御史台一封参劾古钦的弹章便应时横空出世。
所弹劾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之前不久在京城大街小巷中流传的事情。
但这封由侍御史乔博所拟就的弹章,可要比百姓们口中私议的话语更加尖锐,且一针见血地点明了古钦与沈知礼“有私”是有了什么样的私。
这种流言本不足以信,但这封弹章经御史台所出,其上又明列了好几处某月某日沈知礼夜赴古府云云,一下子就让此事多了八成可信之度。
朝中人人都知,御史台每月都有“功课”要交,若无弹谏之言,侍御史们也是要遭受议论的。但谁也没想到,御史台这回做功课,竟然做到了古钦头上来!
侍御史乔博是右正言邓统的同年,邓统又是谏院中最受左谏议大夫曹京欣赏的青年才俊,而曹京更是朝中以孟廷辉为首的一众新俊能臣中的肱股之辈,眼尖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乔博这封弹章背后的“靠山”,当下朝中竟也没人敢轻举妄动,毕竟此事来得过于突然,谁也不能在无法肯定的时候冒然出声。
古钦自三年前夫人过逝以来一直未曾续弦,而沈知礼更是年有二十又二都不闻定亲,虽说男未娶女未嫁,纵是“有私”也无妨,但这偏偏又牵扯到了古钦奏请皇上册立沈知礼为后
这就显得古钦极为居心叵测了!
他身为当朝左相,安能将与自己互通私情的女子请立为后?这欲将皇上天威置于何地?又欲将宫中内廷视为何物?倘是沈知礼一朝为后,必会成为他的内廷中倚仗之人,到时内廷外廷互为窜通,他这不是谋私又是什么!
徐亭被罢相位,西党的臣工们眼睁睁看着东党气焰日益高盛却没办法相抗,此时忽闻古钦亦被弹劾,且又是这等骇人之事,当下纷纷拟章上奏,一连串的罪名就这么叠压而上,誓要藉此机会将东党气焰一挫到底,就算扮不倒古钦,也要让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孟廷辉一派的人自不必说,那些在二省,御史台、三司诸寺的年轻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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