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怎地,无情又怎地,他是军官,她是窑子里的,谈到这份儿上,不应该。
见着八艳只干站着不说话,曹妈妈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笑道:“快,发什么愣呢?赶紧给大少请安。”
八艳连忙要弯身,头顶上传来好听的声音,带着温柔笑意,“这年头不时兴磕头揖礼的,你就坐下吧。”八艳听了心里舒坦了不少,以前见了人都喜欢磕头,她就心里恼的紧,看来这儿有个跟她一样的人。对上他的眸子,咧了嘴明亮笑着,八艳最受人欢迎的就属这笑了,笑的坦坦荡荡,一汪清泉洗礼过似的。八艳也爱笑,不管是好脸的还是恶冲冲的,她都能笑着脸对他。许是风尘里打滚惯了的,不笑脸迎人怎么混的下去呢?
薛良均好像看得上的也就是她的笑脸,刚才在底下他就看见她了,走路生风,不像旁人似的的扭捏姿态,见着人就笑,却不亲切,同凤仙同金巧,还有刚刚的小丫鬟,她说话自有一套,能叫人气死也闷不出话来,依旧还同你笑嘻嘻的,这样的人,着实有趣。
曹妈妈见两人都坐下了,心里一会意,叫着旁边的人都退下了,一桌上只留她二人。
“姑娘叫八艳?”
“我叫佟八艳。”八艳不喜欢别人叫她时忘了带她的姓儿,故意重复了一遍,佟这姓起的好,古时候宫里还有叫佟佳皇后佟佳贵妃的,听起来就显得尊贵,像是正派人家的姓,八艳又说自家祖上做过官,自然是格外在意她这个姓。不过姓什么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人都蹚进来了,还管姓皇姓帝的,有什么用呢?也只她自己心里给自己抬高罢了。
薛良均听她的口气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却依旧八艳的叫着,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名字,笑道:“八艳听口音,不像是北方人?”北方人说话直开了肠子说,南方人就不一样了,突突地像是踩在棉花上,软趴趴的。
“我是姑苏人,不是北方的。”话说八艳一个人从大老远的姑苏,渡山渡水的跑来北平做暗娼,若不是遭遇了什么,说出去谁会信呢?
薛良均心中自然意会,暗门子里的那些勾当,古往今来的多了去了,无非是些人贩子,何况现在又不是太平时日里,倒也不稀奇。可这真真确确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心里还是有些怜惜的,男人怜惜美人,再正常不过。
半晌无话,薛良均只顾喝茶,瞧着底下人的百态丛生,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头。可八艳有些不耐烦了,茶水点心,她看见了简直要恶心,叫她来难道就这么干坐着喝茶么?
瞥眼悄悄打量他,敛着气儿,八艳看了他好一会儿,先前还是悄悄地,后来就成了明目张胆,就这么定定注视他。薛良均双眼朝着楼下,八艳目光朝着他。旁人见了他,不是阿谀奉承就是畏首畏尾,可八艳不一样,她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他能一枪崩了她么?也总还不至于因为她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巴承他?他未必就能给她很多银元,越是这样的高官,一言一行都有人瞧着,你捞不着好处,还不如傍一个大款来的快。难不成他还会娶她?八艳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一好笑,她竟笑出了声。咯咯的,像是小孩子得了糖葫芦似的高兴。薛良均听见声音回头觑她,看她花枝一样笑,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言不发望着她,打算听她先说话解释。
八艳哪里是受人牵制的主,不说话,唱还不行么?
「金陵秦淮好风光琵琶声声桃花醉人八艳才名平分秋色罗袖婉转教君恣意怜玉京道人落笔通古今一壶酒一竿身侬不知肠断多少泪肠断多少泪 」
标准的吴侬软语,唱的心都要汪成水了,吴语喜把‘不’读成‘被’音,‘玉’读成‘又’音,他是有些惊艳的,在北方待惯了,难得听得南方的戏腔,总说温柔乡温柔乡,谁不喜醉在温柔乡里,美人怀里呢!江南自古多才子,金陵城,秦淮河,玉京道人……的确是好去处啊。
一曲《玉京道人》唱罢,心神荡漾,八艳许久没开过腔了,平日里对着那些粗人,哪里知道秦淮河的好呢,可今儿瞧了薛良均半晌,她突然觉得他就像那戏文里的儒雅小生,fēng_liú俊俏,想着便就唱了出来,倒要看看他真的是与不是。
薛良均回味过来,漾着嘴朝她笑,“八艳,原是秦淮的八艳,既是八艳,又为何独独选了卞玉京一人?”薛良均自幼生长在北边,读书时候曾有一段时间痴迷南方的温润多情,这秦淮八艳都是□□,却各自才情名满,众人都爱吟柳如是陈圆圆之类名气较大的,倒是卞玉京不常提起。
八艳八艳的叫着,她倒分不清他在叫谁,“卞玉京么?我觉得她的名字好听而已,有才气,姓也好。”八艳没什么学问,也没什么才情,她只觉卞玉京三个字一看就像是大家闺秀,可她到底忘了,秦淮八艳,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说到底她也不过粗人一个罢了。
乍是听见了这样的解释,薛良均也不免觉得好笑,她倒是直来直往,不绕圈子,“你既是姑苏人氏,这些fēng_liú债事也没听过么?”
“我九岁时就来北平了,没人跟我说过,这还是小时候跟人学唱过,时间久了,有些也不记得了。”
这话一听就叫人凄凉,九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呢?就被人卖到窑子里来,这性子也是就这样养出来的么?到了这种地方,免不得要受好些苦,皮肉苦肯定是少不了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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