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罪。”
不知是何人先跪下的,但是等反应过来之时,整座大殿便只剩下高台上的一人还站立着,宛若一杆旗帜,无风自扬。叩拜,行礼,既已沉沦,无有往复。
叶黛暮此时只能听见耳畔连绵不绝的回音,她茫然地望着底下,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她早就失了全部的力气,然而至今还是那样挺拔地站立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站在那里。她只知道,胜了。
此刻的胜利不只是属于她一人,也不只属于这王位,属于太多站在她背后的人了。
叶黛暮当然不可能事事皆明。只是挑了其中重要且热切的关键熟记下来。这挑选的事情可是累了几十个有识之士,加上老师谢璋整整一旬日以继夜地努力才筛选出来的,不说全部都笼络进去了,起码十之八九还是有的。至于其他的部分,若是他们挑了冷僻之事来问,叶黛暮刚好回一句,在座有几人可知?若是没有几人见过的,那自然更好,可质问他是否禀报通传,入案留档。这场众目睽睽之下的质询,其实早就被安排好了足够的对策。
这世上绝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每一场高潮都早已被奠定。而这一场,不知累积了多少人的血泪,多少人的期盼。
叶黛暮微仰起头,不叫热泪从酸胀的眼眶中落下,欣然一笑。
她不负所望啊。
☆、第壹佰玖拾章与天斗,其乐无穷
良臣何为?但若臣不臣,君不君,此话又犹如空响,彻骨而不入心。这大魏早就不是二十年前的大魏了,若不如此,宣齐帝的三子四女就不会死得一干二净了。且不提那些在王位斗争中失败的人,就说那胜券在握的三公主。她竟然是在登基前得病而死,其中内情细想便叫人毛骨悚然。
王台之下,皆为魏臣。可他们还算是臣吗?杀起皇帝、储君、皇嗣,眼也不眨。笑谈之间便是腥风血雨。叶黛暮在御花园找到血迹斑斑的瓷片之时,便想到此处。她的父亲,敦诚帝大概也是被不满其政的大臣杀死的吧。
敦诚帝为王爷时,既无封地也无政绩,连诗书礼乐也无一出名,唯一被人津津乐道的不过是他的fēng_liú韵事。冲冠一怒为红颜,竟抛弃了江山王位,荣华富贵,这样惊天动地的笑话,大概再过上几百年也不会被人忘记吧。
而作为这一桩笑话的成果之一,叶黛暮却只感到了悲凉。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
她什么时候会死呢?这些跪在台下,叩拜她的大臣们心里大概已经向她,举起了那柄饮血的屠刀。那刀子杀过太多的显贵,她的伯父、她的父亲、她的祖先,而她不过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吧。她所面对的是盘恒在大魏六百年历史,不,是这片大地上几千年的姓氏血脉之联盟啊,在这国家之中盘根错节的绝对势力。
所能预见之未来,皆为黑洞。她不过是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叶浮萍,无根无脉,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漂浮茫然,毫无生机。怎么能不心生绝望?
但是现在,起码是现在,她可以做些什么了。不管他们是不是表面的恭敬,哪怕是用她的血肉去填,也要在这墙上撕开一道口子。
只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概是蝼蚁将死之时微不足道的挣扎吧。
“户部统计文书,将免除之税赋汇集,呈于我。吏部辅助。若有纰漏、疏忽,百官同奏。”叶黛暮含着那一股不平之意,支撑着已经颤抖得身体牢牢伫立在王台之上。“退下吧。”
众臣退下,大殿空荡荡的。
卢淑慎在旁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如此,再不顾身份等级,冲上殿去。叶黛暮已经感觉不到了,她连半声也应不出来,眼前漆黑不能视物,四肢麻木不能动弹。卢淑慎赶紧扶住她,而叶黛暮一旦感受半分的力量可依靠,便顿时失了骨,滑倒在地。“陛下——”
叶黛暮胸口发闷,如有巨石堵塞其中,她喘不上气来,手指拼命地抓住卢淑慎的手臂。卢淑慎冲着侍女们嘶吼。“快去唤太医,快!”
不行,不可以。叶黛暮撑着的那口气,又翻涌上来。她狠吐一口闷气,用力之猛以至面目狰狞。“不可!回去。朕无碍。”言罢,吐血不止,立时昏倒过去,不省人事。众人惊恐万状。
“卢大人,这太医……”青盏出声。
卢淑慎抱住陛下,声音颤抖。“不唤。回去,唤御辇。将陛下带回去。派人唤姜瑛将军。”
“可、可陛下呕血了啊。”青盏捏着帕子擦拭的手已经抖颤如草。
“噤声。回去。”卢淑慎含泪训斥。“陛下之言,才是我等行事标彰。除此之外,皆为虚妄。”
晃动的轿辇,第一次如此牵动众人的心。陛下,真的已经是陛下了。她们之中,有孤傲冷漠之人,有善言闻讯之人,有私藏别心之人,然而此刻她们大概只有一个名字,陛下之人。这是多么荣耀的名字。
语嫣候在殿内等陛下回来,正在准备消暑的酸梅汤。门外急匆匆地冲进来的众人一把将她扛了出去,叫她慌乱不已。众人神色慌张,且多数连话也说不出了。语嫣还未问出什么,便被带到了陛下面前,一见陛下,连她也顿时失了言语。玄色的冕服被鲜血染红,此时都已经凝固了。
“语嫣,快给陛下诊脉。剩下的人去准备膏药、被褥、汤水。”卢淑慎的下唇都已经被咬破了,她是其中唯一一个还能保持镇定的人。守在一旁替陛下擦拭的青盏已经吓得手脚发软,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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