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把心思浪费在我这里。”
莲生的呆怔中,甘怀霜已在侍女的扶持下离座,一身环珮叮当,香气缭绕,曼妙的身形,渐渐消失在幽长的走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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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识一千七百八十五种香料?”
辛不离的失声惊呼,吓得正在院中蒸饼的辛陈氏都忙不迭地跑过来,持着炊勺探头进门:“七宝,怎么了?”
辛不离双手连摇,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卷:“没事,没事,阿娘放心吧。”
辛陈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瞬间转了一脸慈爱的笑容,望向辛不离对面的莲生:“莲生,等会儿别走了,一起吃饭吧?婶娘蒸了菜饼子,还有……”
“谢谢婶娘!”莲生忙不迭地跪直身体,毕恭毕敬地施礼:“嘻嘻,我都闻见啦,还有腌荠菜和醋粥!口水都流下来啦,我最爱喝醋粥!……”
待得阿娘离去,辛不离方才镇定了心神,瞪圆一双乌溜溜的眼,半信半疑地盯着莲生:“人身十四条经络,四百多个穴位,我记了半年多才记熟,要记住一千七百八十五种香料,还需要一一辨识,怎么可能做到?”
“甘家香堂人人都会做!”莲生赌气地翘着嘴巴:“我底子薄,是差得远了点,但多下功夫,也不见得就做不到。”
辛不离沉吟片刻,清澄的眼眸闪动,神情相当复杂。
这小妹子不知中了什么邪,忽然坚定地要去甘家香堂做工。素知她生性执拗,立下的志向就一定要实现,虽然搞不清这志向的来由,也只好倾力帮她。只是,听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差得有多远,是甘露大街到云龙门那么远,还是敦煌到波斯那么远?”
“哼……也没太远。”
“你现在认识多少种了?”
“……三十多种了。”莲生闷闷低头。“是差得远了点。”
自幼嗜食花香,莲生对于香气,其实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旁人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她是过鼻不忘。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香臭,只要她嗅过,便都深铭于心,随时可以翻查。就算是极其细微的,常人留意不到的气味,只要掠过她的鼻端,也立时被她发现。
上月与那韶王殿下打的第四场架,李重耳刚刚走进九婴林那片空地,便已经被她发现异样,当即大手一挥,将他与霍子衿二人,遥遥阻于数丈之外。
“站住!别过来!你嘴巴里香喷喷的是怎么回事?”
李重耳浓眉一扬,诧异地伸开双掌,凑在嘴边呵了一下,努力闻闻气息:“这么远都闻得到?圣上这回赏赐的鸡舌香,可比以往浓郁得多啊。”
“什么鸡舌香?”
李重耳漫不经心地扁扁嘴:“乡野儿,不识得贵重宝贝。”
那鸡舌香乃是西域贩来的贵重香料,只有大食、波斯、三佛齐和细兰诸国出产,浓香馥郁,长久不散,因形如丁字,又唤丁子香。前朝汉代,恒帝曾以鸡舌香赏赐身边侍中,令其上朝前含在口中,以驱口臭,后来在朝臣中蔚然成风,成为上朝必需的礼仪。大凉君臣,也皆以口含鸡舌香为风尚。
李重耳虽然爱洁爱美,却并不留意香料,自恃也没有口臭,从来不大取用鸡舌香。前几日父亲神宗李信刚刚赏了一斤鸡舌香,新鲜运到,一时好奇,就噙了一颗来打架,不想还未待走到近旁,已经被那乡野小儿闻出来。
“吐掉吐掉。”莲生坚定地挥着手臂,态度不容置疑:“吐远些。以后来打架,不准带香料。”
李重耳不明所以,反而越发起劲地吮起鸡舌香来,白皙的面颊一鼓一鼓,挑衅地吐着舌头:“你的规矩还真奇怪。含个鸡舌香有什么碍事?”
当然碍事。
太碍事了。
闻到浓郁花香,莲生就要现原形了。
为保万全,每次和李重耳约架,都约在这空旷无花草的场子里,免得不小心被熏得现了女身。这鸡舌香虽然不是花草,但香气之浓郁,远胜寻常花草百倍,莲生绝对抵御不住。若不是老远便闻了出来,待到比武中途,李重耳嘴巴一张,吹气如兰,莲生在拳脚奔袭的途中霎时间化为女身,明眸皓齿,纤腰一握,罗裙凌空飘飞……那是什么情形?画面实在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快吐掉,快吐掉。”莲生已经退到场边,随时准备拔足奔逃:“小爷就是受不了香喷喷的玩意。大好男儿,娘们儿唧唧的含着一颗香……下次是不是还要擦香粉来!”
李重耳虽然满腹的不高兴,但打架事大,手痒难忍,终于还是吐出口中的鸡舌香,随手丢到数丈之外。“你才娘们儿唧唧!这样在意一颗香,半里地外便闻出来。长的那是什么鼻子?……”
“喂,这是对你阿爷说话的口气么?”
“你……找打!”
“来,看谁打谁……”
莲生的鼻子,就是这么不一般。
有这等本事,这等信心和志气,莲生本来发下宏愿,纵使拼掉半条小命,也要把那一千七百八十五种香料硬背下来。数日来,日日在香市中转悠,到处认真吸嗅,那所有的香料,所有的气味,还真是一一入脑,依稀都已经有个概念,吃亏就吃在,大字不识几个,根本记不住那么多香料的名字。
甘松,菊花,丁香,芝兰……这些都还好说。
三柰?百濯?广藿?荼芜?茵犀?馝齐?薜荔?……给香料起这么古怪的名字,一定都是故意整人的!
时至今日,才终于后悔没有用功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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