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起过,我的父亲。
可能你没有听说过他,他曾是大炎的功臣,当年太.祖皇帝挥师由冀州南下,便是我的父亲、当时的炎军先锋将军于正同率军攻破的安喜门。后来太.祖皇帝称帝,朝政逐渐稳固,过了几年,太.祖皇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父亲曾经的同袍蓟崇逐渐受到皇帝宠爱,成了皇帝在军中最信任的将军。
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是我十五岁那年,父亲被蓟崇诬告通敌。
父亲到底是个将军,反应比一般人机敏。他带着我逃出京城,边逃还犹自不肯相信,居然是蓟崇,曾经一起征战的兄弟陷害了他,要知道,他曾经带兵深入敌营,只为将蓟崇救出来。
我们一路逃,一路躲,先逃到荆州,又逃到梁州,蓟崇的人马一路追赶,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最后一次与他们相遇,是在梁州与蜀地的交界。当时我们已经走了太多的路,一路躲藏,饥寒交迫,故而逃得越来越慢,被他们抓住了。父亲拼了全部气力保护我,我眼看着他渐渐支撑不住,被砍了一刀又一刀,而我却只能被他牢牢护着,半分力都使不出,你可知道,那时我有多后悔?后悔从小到大都没听父亲的话好好练功,竟成了父亲最大的拖累。
我和父亲最终被师傅所救,他从梁州的分舵回蜀地,路遇不平,护住了我和父亲,蓟崇的人马穷追不舍,他便将他们都杀了。那时父亲已奄奄一息,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了师傅。
我从不曾告诉师傅父亲是何人,只是在跟随师傅回到眉山、进入青门府后,才暗暗在心中发下重誓。
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定要成为这天下第一帮派的主人,兴全青门之力,报蓟崇杀父之仇!”
千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此时风声已停,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站成了泥胎木偶,令遥的马轻轻“嘶”了一声,被他温柔地按住了头。而那青筋暴突、双目赤红、眼角落下一滴泪的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他知晓自己成为掌门无望,自己一人又不是蓟崇的对手,便去永乐城中挑唆蓟崇与青门为敌,同样能借青门之手除掉这个杀父仇人。
至于青门,它的存亡,兄弟们的性命,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为了报仇,忍辱负重九年,早已无暇顾及旁人的生死。
“你一定不能体会,眼见着亲人蒙冤,却无力相助的感觉。我的父亲,带着我从京城逃到梁州,一路奔波,一路躲藏,一路用自己的命护着我。而我,只能看着他在极度疲惫中与人搏斗,最终哪怕是被救了,也挽回不了性命。你知道这样的感觉么?真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我于彦,此生誓死要定了他蓟崇的狗命!”
千帆轻轻颤抖起来,她的夫君,到底死在了别人的复仇里,死在了别人对他掌门之位的巧取豪夺中。那一场场权利角逐、尔虞我诈、血海深仇的倾轧里,死去的是她的夫君。
可他,何曾与这一切沾上过关系?他明明只属于青门,只属于她。
“殷无念,他真的只是你的绊脚石吗?”她的目光空洞,喃喃问。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很难受……
被人强行将他的不幸加到自己和周围人身上、覆水难收的那种绝望
啊啊,不过话说,我还是有读者的嘛hhhhhhh
☆、第5章
于彦笑了,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似是想了很久,关于他对殷无念是否真有兄弟情义。良久才低下头,耸耸肩,无力地继续轻笑着。
千帆双拳握紧,额前垂下的发被汗水黏住,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低下头,流着泪,摇了摇头,无念,无念,我到底是做不到,将他带到你面前再下手。
不知从哪儿,飘下一朵火红的合欢花,许是哪一次的狂风,将它吹来了这没有花树的林中。颤抖着的红须花朵在令遥眼前落下,遮挡住他视线的一瞬,剑身刺入身体的沉闷声音传来。火红的花继续下落,他在昏暗的树林中看到她的身影,带着些微的颤抖,决然地将刺入于彦胸膛的剑抽出,鲜血喷涌,弥漫消融在她胸前的黑衣中。
千帆以剑支地,看着倒在面前的男子。她的运气向来还不错,随殷无念入了青门后,也一直生活在他的保护下,没机会接触伤人性命的事。殷无念去世后,这世间的残酷再也没有了屏障地扑面而来,她已记不得于彦是她这些天来杀的第几个人了。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缓过来,目光从于彦的尸体上移开,目之所及,满地鲜红,不仅仅是于彦的血。她抬眼环视四周,幽暗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居然有了那么多人,密密麻麻,比树还多。噢,对了,对了,方才他们就来帮她了,在她们被偷袭的时候。在青门府的兄弟,是不是全都来了?
她的目光极力向前方的尽头延伸,然后她看见了穆淳,哪怕是在这么多身姿矫健的儿郎中,她也一眼注意到了他,他站在人群的最后,挺拔如松,面容秀若梅兰,此刻他眼中有着与其他人一样的哀伤,可其他人的哀伤是为了无念,他的哀伤却只对着她,带着更多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们一个黑衣染血,一个锦袍玉立,隔着人群与幽暗的光线对视着,仿若隔着漫漫天各一方的光阴。
在穆淳眼中,这个女子再也不是曾经皇城中的穆轻璇,再也不是尊贵无比的嫡公主,再也不是那个看向其他宫人时,威严中带着温柔怜悯的小姑娘。
她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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