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禅心头顿时漏跳一拍,他唯恐被黎渊听出什么端倪,急忙补救道:“您大可不必这样的,这太客气了!”
不廷胡余眼瞅着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道:“好了,见也见过了,我们进去再叙旧吧,就不要杵在这里妨碍别人啦!”
苏雪禅也跟着拽住黎渊的袖子,“那我们走吧?”
黎渊低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他见不廷胡余等又返回了各自的车驾,口中打了个呼哨,命令海龙拉着车辇扈从身后,他则拉起苏雪禅的手,王袍拂动如海,领着他向婆娑宝殿的主殿飞去。
“哎?”呼啸风声扑朔,苏雪禅睁大了眼睛,“怎么……”
黎渊轻笑一声,低声在他耳畔道:“留神看,小地方来的。”
苏雪禅正想回击,黎渊几个飞跃,带他踏过流云和白雾,接近了婆娑宝殿的真容,苏雪禅顿时也没心情反击了,而是全然被眼前的美景夺去了心神。
他不知道这景象究竟还能不能用“美”来形容,因为它实在已经超脱了美的范畴,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只能想起一个词。
浪漫。
迎面扑来的,是漫天飞雪般纷纷杳杳的花瓣,它们从数千恍若燃烧的参天古木上朝人间飘摇,将无数雪白仙宫映得宛如晨曦辉耀,亦将细腻如浮沫的霞云照出瑰丽的金光。那白鹤悠悠鸣叫,青鸾展翅飞翔,一瓣花朵就是一个幻梦,一阵风吹就是一条天河,它们波荡向尘世,尘世便有了永不落幕的三千梦境,它们翻涌向天空,天空便有了永不熄灭的烂漫星河。
苏雪禅如坠梦中,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摘下一片翻飞的独瓣,才发现它不是柔软的,那质地好似白琉璃雕刻而成,摊开在掌心上,洁白j-i,ng巧,光润可爱。此时他再仔细倾听,适才发现,半空中一直隐约传来的满天钟磬乐声并非人力,而是面前万千片落花相击发出的清响。
这景色,简直浪漫至极,是任何诗歌都描摹不出的盛意。
“怎么样,”黎渊与他十指相扣,“是不是很好看?”
苏雪禅张了张口,竟在那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它们……会一直在吗?”他轻声问黎渊,“它们不会消失在世上吧?”
黎渊笑了:“婆娑宝殿本就是为了神狩日而建立的,如果哪一天,极地不再有凶兽作乱,或许它也就不在了。”
“这太可惜了。”苏雪禅摇摇头,“虽然没有凶兽是很好,不过……”
黎渊道:“不用觉得可惜,天下好看的风景多了去了,过段日子,我再领你看昆仑的桃花,蓬莱的紫瑶树也很美,我都带你去。”
他的声音如金石般低沉悦耳,唇齿间就像含着不尽脉脉的情意,苏雪禅的心尖颤抖,一时间不敢抬头看他。
“好……”他胡乱应道,“昆仑桃花,蓬莱紫瑶……我们会去看的,一定会去看的。”
黎渊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穿过微漾纷飞的花海,掠向婆娑宝殿的盛宴,海龙在他们身后拉着车辇,驶向更高旷的天空。
宴会上,黎渊的席位靠前,他们一路走来,不知引得多少仙家大能、神君天人侧目。席间金光闪耀,瑞气千条自不消多说,苏雪禅光是一眼扫去,就在上座发现了不少后世的熟面孔,西王母一身玄衣,旁边坐着白发如雪的东王公,四极仙君姿态各异,瑶姬身侧卧着闭目假寐的三眼白牛,上古海神面色揶揄……而最上方的,则是天下至尊,仪统九州的君主,帝鸿氏。
阶下数百金童层层传唱:“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携菩提殿下,恭请上座——”
“老友,你来迟了,”不廷胡余笑道,“这可真是千年难见啊!”
黎渊除了对苏雪禅能有温柔颜色,对其余人,就算是至交好友也是一副习惯性的冷脸,闻言,他沉声道:“神狩宴还未开始,只怕迟到的人不是我。”
他话音刚落,就听九天玉阶下传来一声充满威严的清啼,苏雪禅急忙转头,只见天边霞云如火,朝婆娑宝殿的方向席卷而来,华美羽翼亦自云间婉转拂过,苏雪禅登时惊叹。
“那是凤凰吗?”他回头问黎渊道。
黎渊面对他,眉宇间一下便柔软了下来,他说:“是凤和凰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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