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化为了大慧觉寺山后的一抔飞灰!
眼前的女子和十年前的慕容康平全无半分的相似!
她努力镇定脸色,凝神问道:“叫你来,是想问你,可知道崔仲欢去了哪里?”
她不问她认不认识崔仲欢,也不问她刘家和崔仲欢什么关系,而是直接问她知不知道去了哪里,潜台词就是,前述两个问题,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康平笑着答道:“崔二爷说想去河西瞧瞧,就跟着夫郎一道出龙都了。”
她就把答案这么轻飘飘地甩在了那里。
冯皇后保养得宜的脸上微微露出了愠怒的表情:“去河西瞧瞧?本宫可记得崔仲欢当年与刘世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这么几个月就成了能结伴同游的好兄弟了?”
康平说:“龙都的纨绔也就这么几个人,崔二爷爱喝酒,夫郎也闲着无事做,两人天天结伴斗鸡遛狗,一来二去就熟了。至于之前的仇怨——大概也就一笑泯了吧。”
她每句话都说得颇为诚恳,甚至还带着一股子夫郎不肖、恨铁不成钢的怨愁。
冯皇后紧紧捏住了指尖,那涂了蔻丹的指甲衬得被捏紧的手指益发苍白了。康平却像是看不懂人的脸色一般,又一脸天真地道:“我那夫郎没甚作为,崔二爷也是个天天就知道贪杯的,娘娘一笑哂过便好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然让娘娘如此生气?”
冯皇后被她那眼神弄得满肚子火硬生生压在喉头,却硬要拿出平和无波澜的语气讲:“原来崔仲欢这么些年竟然还能和刘世子混成酒肉朋友。他当年可也是惊才艳绝的人物。”
“哦,不过年纪轻轻就坠马断腿,羽林中郎也当不得,又不肯回清河,混成这样也没法子了。”
她语气略带着些惋惜,复又叹了一句:“也是崔二爷命不好。”
“呵。”冯皇后却轻笑了一声,“那崔仲欢当年做羽林中郎做得好好的,骑术也是冠绝全龙都,竟然能在宫里头把腿给摔断了,当真是世事无常。”
康平微微敛了眸子。
哟呵,这冯后现在还敢威胁她了?说崔仲欢在宫里摔断腿世事无常,是想告诉她,当年就算是崔仲欢这样郎艳独绝的人物,他们都能给弄成个残废,她这么个孤苦无依的小娘子,能被给随意捏圆拍扁是么?
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是叹道:“是呀,世事无常。”
冯后冷冷盯着她,只觉她那双漆黑的瞳仁里头什么也瞧不出来,一时竟然摸不准她是心机深沉还是真头脑简单。
她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复又说道:“世子妃不怕世子同崔仲欢相处久了,染上恶习吗?”
康平微微蹙眉,依旧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小媳妇样子:“臣妇又能有什么法子?再说崔二爷不过是贪杯而已,夫郎倒是对那些琼浆玉液也没什么兴趣。”
冯后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了:“哦,那倒还算不错。不过世子不沾酒,却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五石散的诱惑?”
康平一怔。
冯后立刻捕捉到了她的讶异,叹息了一句:“那崔仲欢做了多年的瘾君子了,这世子同他常年混在一处,本宫还真是担心。”
康平却微微抬起头来,问道:“五石散不是禁药么?皇后娘娘既然早知崔二爷服散,怎不将他打入大牢,任由他在外头瞎逛。娘娘,可别逗臣妇了。”
五石散自魏晋以降就颇受士人阶级喜爱,服用后全身酷热难当,必须以阴寒食物来抑其燥火,据说服散能登极乐。魏晋时士人所喜的敞怀狂放之姿态,多半是服散所致,但是他们并不以为意,反而对服散十分拥趸。
如今五石散在南方楚地依然盛行,但是在黄河以北的大燕,自建国以来就将五石散列为禁药,严加管制,制散、贩散、服散都列入刑典,制作和贩卖数量巨大者处以极刑,而服散者,一经发现,打入大狱不说,还要强制戒除。
冯后看向她那双眼,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她方才为何觉得自己似乎是要胜了呢?
她死死盯住下头那位年轻妇人的眼睛。
可是那双黑色的瞳仁里头像是弥漫着漫天的迷雾,叫人看不真切,一瞬间她恍然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寒芒闪过,下一刻却又只是毕恭毕敬和茫然。
康平继续道:“娘娘何必要吓臣妇呢,若是娘娘早知道崔二爷做了瘾君子,怎能坐视不管呢?这有违燕《律》。”
然而康平嘴上说着毫不担忧,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听到冯皇后说崔仲欢服散时,那震惊浑然不少,几乎是像座大山似的向她压来。
冯皇后断不会随随便便用服散两字来压她,只她这么一说出口,康平几乎就能百分之百确认,崔仲欢这些年确实服散了!
联想他此前一直在外的嗜酒声名,康平的指尖都有些发冷。
从宫中出来之后,秋韵见她回到房中便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累倒在榻上,脸色苍白,去摸了摸她的手,也觉得冰凉潮湿一片,连忙问道:“娘子,是皇后娘娘为难你了么?”
康平捉住了她,神色肃然:“你同崔先生相处久了,可曾发现他有何异常?”
秋韵一怔:“有何异常?”
康平说:“崔仲欢如此嗜酒,之前一直在西市烂醉如泥,后来同世子交往之后,却似乎不怎么喝酒了,是不是?”
秋韵道:“确实,娘子不在的时候崔大人常来府上,但并不像是坊间传闻的酒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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