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极利落的一个妇人。没三两下就把饭摆了上来,一大罐粟米粥,两碟小腌菜,还有鸡子,这已经是农家能拿出最有诚意的东西了。
“多谢大嫂,快别忙了,赶紧歇歇吧!”萧锦初到过许多地方,她是知道稼穑艰难的,略扫了一眼就知道不易,连忙招呼道。
宋嫂只是抿着嘴笑,却不搭话也不肯坐,只躲在婆婆身后。倒是宋婆婆开了腔:“你们远来是客,这些是应该的。庄户人家没甚么好东西,要是不嫌弃就动筷子吧!”
这样的殷勤,叫卫潜也不得不客套了一句:“怎么会?单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了。”
“那就快吃!”在婆媳俩的频频劝说和注目下,卫潜和萧锦初吃下了这两天来最寒酸也是最让人满足的一餐饭。
用罢饭,萧锦初想帮着收拾碗筷。宋嫂却像被吓着似的连连摆手,逃一般把那些家什给抢走了。弄得她摸摸鼻子,心里老大地疑惑,难道这是看出自己不大干活,怕不小心把这一家一当给打了赔不起?
自然不是,宋婆婆虽然生长在乡间,到如今也虚长了五十岁,一双眼自问是认得人的。这对男女不说难得的好相貌,单看吃饭的斯文模样便不是那等从土里刨食的。说不定就是儿子常说的贵人,存着几分敬意总是没错。
“你们歇着就行了,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有什么事就交给我那媳妇。”宋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卫潜,“看这手白净的!”
师兄自打入主太极殿向来养尊处优,手要是没她白那就有鬼了。萧锦初边陪着笑,边问道:“婆婆,咱们这个村叫什么名字?离滑台城有远?”
“咱们村里都是一个姓,就叫宋家村。至于那个什么城……”宋婆婆想了一会,“老婆子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也不曾出过远门。若是你们不急,可等老婆子的儿子回来,他倒是去过几回镇上的。”
萧锦初就看了卫潜一眼,他们确实是赶时间的。然而人生地不熟,又没向导又没舆图,就算急也是没用。卫潜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微微颔首。
“那便叨扰婆婆了!”布衣荆钗的萧锦初比平日瞧着多了几分温婉,再加上嘴甜,没多时便把宋婆婆哄得合不拢嘴,几乎要把祖上八辈的奇闻逸事都给说上一遍。
卫潜不耐烦听这些家长里短,便出门到村里随便走一走。
这个村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既有茅草屋,也有土坯垒成的房子。恐怕也是因为位置过于偏僻,才从战火中逃过了一劫。总是他治下的臣民,卫潜有心找人问问春耕如何,水患有没有波及到此。但村子里的男丁都不在,姑娘小媳妇们见着他,都只顾脸红。若是再靠近些,就得夺路而逃了。
懒得去碰这个钉子,卫潜索性就在村口找了个地方闲坐。那里的老树下有一盘石碾,风吹日晒下木架早已经变成了褐色。老人们一边编着箩筐或草席,边聊着天。方才散去的孩童又聚集了起来,笑闹成一团。日子就是在这样的重复中延续下去,生生不息。
看着看着,卫潜不觉在唇角勾出了一个弧度。和风暖阳之下,鸡犬之声相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眼前这一幕似乎与老子理想中的国度相差不远,就算生活困苦,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与之相比,自己虽然享尽了人间富贵,但朝上风波诡谲,平衡各方势力就像是蒙着眼睛走钢索,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更不用说兄弟骨肉间为了那张御座反目,纵是至亲也不能说一句真心话。若是可以选,这两种生活相较之下,自己更愿意选择哪一种呢?
他这一坐,就坐到了日头西斜。村里的男人都回来了,家家户户又开始忙着做晚食。宋婆婆的儿子是个长得膀大腰圆的汉子,看着就有一把子力气,笑的时候又透出憨直来。见着自家这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赶紧先行了个礼。
“小的宋大春,见过贵人。”
萧锦初便笑了起来:“宋家阿兄切勿多礼,我们哪里称得上什么贵人。多蒙你们母子照顾,还未谢过。”
“不敢不敢……”宋大春种地是一把好手,在农闲时也进城去帮工,算是村里有点见识的人。看见他们通身的气派便有了几分揣测,也不细打听对方的来历,只是闲话。
萧锦初很喜欢他的这份灵醒,彼此客套了一番,照例问起了滑台城的方位和情况。这点宋大春倒是知道:“此地离滑台城其实不远,但因为山路难行,可能要走上两个整天。”
这也耽搁得太久了,卫潜皱起了眉头:“若是骑马呢?”
“您也看见了,咱这山里人家,整个村子也没人养牛马这类大畜牲。再者说了,这里的山路骑马也不方便呐!”宋大春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随口就是骑马乘车,庄户人家哪有这个排场,但表面仍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宋家阿兄,我听说平时你也往城里去?”萧锦初便示意师兄由自己来攀谈,她这一下午与宋婆婆聊了不少话,算是知己知彼。
宋大春果然直言道:“是啊,做点小买卖,帮个工,多少能贴补一点。”
那就是熟悉路径了,萧锦初便直接说出了目的:“若是我们想雇你带趟路,去滑台城,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现实线和回忆线一直在交叉,小天使反馈这样看着累,我也觉得有些问题。
但还是希望能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一下,如何平衡和取舍真是个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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