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的语气,商量只是虚与委蛇的表壳,并没有实质意义。
他要结婚,是必须结,一定会结,毫无回旋的余地。
他的话音落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烟灰缸里才按熄的烟头做著最后霹霹啪啪的喘息,一点火星亮起来,又暗下去,最后归于沉寂。
周自恒的手触碰到了水晶茶几上那杯龙井,茶杯表壁不烫,但他的手震动间,碧阴阴的茶水溅出来,在他手背上烫了几个红圈。
但他没有收回手,仿佛疼痛并不存在,又或者是心里的伤口更疼一些,让他忽略这点疼痛。
周自恒慢慢坐正身子,把吉他放到一边,安安静静地抬头看著周冲。
他已经年过四十,鬓角却依旧漆黑。他年轻的时候是个fēng_liú浪子,会和满舞池的丽池小姐打情骂俏,叼著烟总是坏笑,因此眼角留下了笑纹。但这些痕迹在岁月沉淀后,变成了魅力的印记,他穿质地精良的西装,眼神摄人,成熟英俊。
尽管有个儿子,周冲依旧是整个南城最炙手可热的单身男人,他上许多杂志封面,上许多新闻专访,他们夸赞周冲风度翩翩,夸赞周冲举止从容,也有更多的人关心他的个人生活,女人莫不想成为盛光夫人。
周自恒低低敛眉。
他的神情落入周冲眼底,周冲下意识又想点烟,翻开烟盒后,空空如也。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他这一路已经燃了两盒,呛得司机都小声地打了喷嚏。
周冲重重地按了一下眉心:“爸爸要和苏知双结婚,在明年一月。爸爸不想骗你,也不想瞒著你,爸爸今天和你的爷爷做了最后的谈判。”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极苦涩,“爸爸一直想做一个超人,但很遗憾,爸爸不是,还有很多东西,身不由己。”
只有婚姻契约,才能保证联盟的稳固,周冲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资源支持,顺理成章,成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周冲愧疚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他初出茅庐,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并不会为任何事掣肘,但他现在有了儿子,他有了一个想要悉心保护的小家,这个家很小,屋檐下就他和儿子两个人,他要给儿子双倍的爱,也要给他富足的环境。他有了更多的考量,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冲。
周自恒依旧低著头,侧颜的线条被光影分割,睫毛打上一层虚浮的银光。
他动了动唇角:“我们可以不要那么多钱的,我们也可以不要盛光。”
他抬眼,脊背挺得笔直,好似一杆枪,视线与周冲相交,语气执拗又幼稚。
残阳一点点褪去,窗外渐渐飘起了雪花,北风在山林呼啸。
周自恒的瞳仁很黑,也很亮,这样睁著,带著孩子一般的童真。周冲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不,我们不可以。”
他语气很温和:“爸爸不希望你吃苦。”
他在十五年前冒著风雪,把儿子带回家,那时候,他就已经笃定,要给儿子最好的生活。
周冲很少有这么温和的时候,连笑容都柔和,好似能把漫天簌簌的雪花融化,但他越温柔,态度就越坚定,他要结婚,是既定的事实。
无法更改。
周自恒错开父亲放在他头顶的手,站了起来,双手都插在口袋里,深深地看了周冲一眼。
他的胸膛急速的起伏,呼吸声也沉重,眼睛里像是燃烧著火苗。周冲以为他是要发怒,但他没有,他只是点点头,谦谦有礼好似君子,平静地回答说:“我知道了。”
他平静地转身,平静地从衣帽架上拿了外套,平静地开门,再平静地走进雪霰纷飞的平静的夜里。
关了门,一室都是寂寥的。
周冲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仰头倒在了沙发上,紧闭著眼睛,喉头滚动。他打了个电话给秘书蒋文杰,声音比北风萧索:“小蒋,帮我远远地看他一下。谢谢了。”
他这一声谢谢,说得让蒋文杰心酸。蒋文杰叹了口气,下车撑著伞跟在周自恒后头。
周自恒手上拿著一件黑色羽绒服,但他并没有穿,毛衣上落了雪,很快融化,冰凉的水渗入布料下,皮肤骤然缩紧。
天上有著浓浓密云,遮挡月辉星光,地上行人也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在这一瞬间格外想明玥,又不想把坏心情传递给她。他抖了抖手腕上搭著的羽绒服,拿出手机,打给白杨:“小肥羊,咱们去酒吧,我请你喝酒”
白杨愣了好一会,才回他:“再加一碗阳春面。”他又补充,“一个包子也行。”
周自恒抿抿唇,听不出喜怒:“都行吧。”
照著平时,周自恒从不会这么好说话,怎么也得怼上一句不好听的,但今天,他就这么安静地答应了,这让白杨在不适应的同时,也嗅出一些别的味道来,他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周自恒却已掐断电话,都都的忙音不绝。
尽管是雪夜,秦淮河两岸酒吧依旧热闹,璀璨的华灯把结冰的河面映衬地流光溢彩,连雪片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
周自恒径自推开门,坐在吧台边,“一杯酒,一碗阳春面。”他如此吩咐酒保,“有肉包子的话,也去买一些。”
他的睫毛上都是雪,头顶也是,呼出的气都是冷的,好似风雪夜归人,但这里是酒吧,并不是家。
酒保被他一身寒气吓到,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要热牛奶吗?”
“不要。”周自恒把外套扔在一侧。
酒保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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