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力气好,薛定也出了一身汗。
他在午夜的街头打了辆车,把她安置好了,然后才跟着坐进去。
跟司机报地址的时候,并无迟疑。
“苏州街三弄,29号”
身侧的女人倏地笑起来。
薛定侧头,就看见她歪着脑袋盯他看,“记得还挺熟嘛。”
“……”
他转回头去,目不斜视。
片刻后,又问:“那个姓苏的,还在找你没?”
祝清晨扭头看窗外,漫不经心说:“在啊。”
他停顿两秒,看了眼她的后脑勺,“你们和好了?”
“没有。”
“为什么不和好?”
她转过来看着他,神色平静,“为什么要和好?”
“……”
他答不上来,总不能说,他就随口那么一问吧?
薛定缄口不言了,收回视线,暗道自己果然喝多了。
他从来不是多事之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题,是他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没和好?
他扭头避开她探寻的目光,看窗外狭窄的街。小城就是这样,夜一深,店铺就七七八八都打烊。夜生活是大都市的点缀,小城就少了几分热闹,多了些许宁静。
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却看着看着,心情无端大好。
出租车停在苏州街外,里头是七弯八拐的巷子,深深浅浅,车也开不进去了。
薛定把钱付了,下车等她。
祝清晨喝多了,脚发软,刚下车就是一个踉跄。
好在薛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谢了。”她好不容易站稳。
薛定瞥她一眼,“就付了个车费而已,用不着跟我下跪。”
松手时,手指微微一动,仿佛还停留着方才的触觉。她穿一件厚重的毛衣,里面大概还有秋衣之类的,可是隔着那样厚的衣料,他依然察觉出她的胳膊纤细瘦弱,仿佛一掐就断的草根。
这个人,肩上到底背着多重的担子?
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在那愣神,祝清晨却自顾自往前,头也不回,“绕一圈再回去。”
“都几点了?”他跟上去。
“这会儿还醉着,回去姜瑜肯定要骂死我,醒醒酒。”
“姜瑜是……”
“我妈。”
他觉得好笑,“你都这么叫你妈的?”
她回头瞥他一眼,“你妈和的字不能连一起用,你妈没教过你?”
“……”
又来了,那个蛮横而狂妄的祝清晨再次出现。
薛定将手揣在大衣口袋里,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熨帖不少。
她就该这样。
早就该这样的。
清夜微寒,两人绕着河岸边上走。路灯在水面上晕开一片光,偶有风过,那光就跳跃成无数碎金,星星点点,影影绰绰。
枝繁叶茂的老树长在河畔,树枝都快伸进水里头。
粗大的树干上系着条绳子,另一头连着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
祝清晨走到那,忽然间朝着水里头一跳。
薛定落后两步,见她纵身一跃,心跳都要停了,下意识抬手拉她,却只碰到她的衣袖,毛茸茸的,没个着落。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她没有入水,反倒稳稳落在那船头上,船身晃个不停,而她回头朝他招手,“下来,你还没坐过乌篷船吧?”
他这才察觉到心跳又回来了,松口气,抿了抿唇,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情绪,今天也太激烈了些……
薛定不肯下去,就站在岸边,“别人的船,能随便上?”
祝清晨就笑,“反正又不是床,上了也不用负责任。”
他蓦地失笑,“这才是我认识的祝清晨。”
“说话风趣又幽默?”
“是不要脸。”他轻描淡写,细数罪状,“毕竟在便利店里还能跟人讨论欧洲神器,口出狂言觉得男人没了生↑殖↑器就是个废物,跑到戈兰高地不干别的,就穿着胸罩裸奔。”
祝清晨懒洋洋躺在乌篷船上,听他一桩桩一件件陈述罪状,眉眼弯弯望着他笑,“你这话,前后矛盾。既然穿了胸罩,又怎么叫裸奔?裸奔得tuō_guāng才算。”
说罢,她的手又伸到了下摆处,微微一撩,“要不,我裸奔一个给你看?反正你都说我不要脸了。我这人一向好胜,就是不要脸,也得不要脸到极致。不然哪好意思说自己不要脸?”
薛定就站在岸边,低头看她。
若是初见时,他会以为她真这么肆无忌惮,可相处过后,方知不顾一切的表象之下,她比大多数人都要细腻敏感,只是嘴上逞强罢了。
因此,他反倒顺着她往下说,头一点,“行啊,那你脱一个给我看看。”
“……”
果不其然,那只素白的手微微一顿,下摆也没再往上掀。
祝清晨镇定自若,大言不惭给自己找台阶下,“嗨呀,喝醉了,没力气脱了。”
她是光明正大耍赖了,薛定却跨上船头,不疾不徐,“没力气了?那好办,我来帮你脱。”
他作势要俯身替她脱衣服,祝清晨吓得赶紧往旁边滚。
偏偏乌篷船小而窄,她猛地滚到一边,船身骤然间失去平衡,歪歪斜斜地大幅度晃荡起来。薛定没料到她会吓得躲开,一看船斜了,她还在往船沿上滚,忙弯腰去拉她。
黑漆漆的夜,他也没看清脚下横着的船桨,明明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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