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走。
祝清晨看他走了,才放心蹲在水龙头前,她洗碗,只准姜瑜拿着布,把湿漉漉的水渍擦干。
姜瑜越看那背影,越觉得薛定一表人才,在饭桌上虽不多话,但言谈举止处处都体现出良好的家教。
这会儿还是没忍住,遂问:“你们真没确定关系?”
“真没。”
“我看他挺好的,懂礼貌,也稳重。你要真有想法,可以试着发展发展。”
祝清晨一顿,“别说我了,就他本人,也没那想法。”
“为什么?难不成他看不上你?”
祝清晨想了想,说:“他有他的追求,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
姜瑜奇了,“什么追求?事业上的追求,难不成还能耽误感情这回事?”
话都到这份上了,祝清晨便坦白说了,说她与薛定在以色列认识的经过,以及他那特殊的职业,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
却没想到姜瑜霎时变了脸色。
“……战地记者?”
祝清晨都没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姜瑜逝去的笑意,一顿,意识到姜瑜为何紧张了。
果不其然,姜瑜立马改了口:“既然他是做这一行的,那妈妈也不多说你们什么了。当朋友也好,就好好当朋友吧,多的也别去想了。”
祝清晨:“……”
“你刚才不还一副惜才的口吻,怂恿我和他好好发展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小薛人是挺好,但是做的事情太危险,我不希望你将来跟着这样的人,担惊受怕一辈子。万一哪天在前线命都没了,你和孩子在家,谁来照顾?孤儿寡母的,日子得有多苦?”
她自己就是这样拉扯着祝清晨走过来的,说什么也不会让女儿再吃一遍这苦头。
“这都哪跟哪啊,压根都不会在一起,你就扯到孩子去了。”祝清晨失笑,“妈,你这人真是,思想态度极其有问题啊!人做这一行的,全世界人民听着都得竖个大拇指,偏你看起不人家。”
姜瑜说:“我那哪是看不起?我也景仰,我也敬佩,可是敬佩归敬佩,要叫我把女儿托给这样的人,那我可不乐意。”
祝清晨光是笑,边笑边在冷冰冰的水龙头下冲洗碗里的泡沫,低眉顺眼说了句:“你放心,没有那回事。”
说到这,心里也一时间有些空落落的。
殊不知院子外头站了个人,闻言一顿,没有急着进来。
薛定在巷口买了包烟,又顺手拎了袋糖回来。
原因是买烟的时候,有个父亲带着小女儿去副食店买东西。那六七岁的小姑娘打扮得跟个小公主似的,公主裙在身,头上还顶着小皇冠,拼命拉扯着父亲的衣角,央求父亲给她买一盒糖果。
当父亲的担心女儿长虫牙,不愿买。
小姑娘就噘嘴抱怨:“你昨晚还说我是小公主,小公主要吃糖,你都不给买!”
脆生生的嗓音,又娇气,又可爱。
薛定在一旁无声地笑,笑完以后,看着父女俩最终还是买了那盒五彩缤纷的糖果,手牵手远去了。
心头蓦地一动。
想了想,他也扭头回了零食架子前,拿了一盒糖。
给祝清晨也买一盒吧。
她小的时候,大概也盼着有人把她当小公主,捧在手心上。
权当是满足一下女战士的少女心?
薛定买了烟,也没抽,反而放在大衣口袋里,毕竟是去别人家里做客,满嘴烟味,太没礼貌。
倒是那盒糖,轻飘飘握在手里。
慢悠悠回到院子门口,恰好听见母女俩在说话。
“……这孩子吧,人的确挺好,虽说只见过一面,我也打从心眼里觉得他人不错。可就是这职业哟,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狠得下心来,同意他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说这话的,是姜瑜。
然后是祝清晨的声音,“照你这么说,全世界的危险工作都没人做了。没人去当兵,没人保家卫国,没人去苦寒之地做科研,也没人愿意为了世界为了人民做出任何牺牲。那这世界得成什么样了?科学还要不要进展?人类还要不要往前走?”
他立在门口,正笑着,心道祝清晨思想觉悟还挺高。
转眼就听见了下文。
姜瑜说:“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要你好好注意点分寸,和人做朋友归做朋友,可别给我冒出点别的什么心思。小薛人长得俊,高高帅帅的,不就是你们现在年轻人说的那,那什么小鲜肉?你可得悠着点,反正我把话放这,我不希望你将来找什么大富大贵、多么了不起的人,就希望你一辈子好好的,安安生生过日子,让我看见你健健康康、平平淡淡的,到我闭眼睛那天为止,我就心满意足了。”
祝清晨笑了两声,“又不能大富大贵,又不能多么了不起,那你希望我找个什么样的人?叫花子成吗?”
姜瑜被气得跺了跺脚,颇有些孩子气,戳了戳祝清晨的脑门,“反正不能是小薛那样的人!”
门外的人一顿。手里还捏着那盒糖,原本还在猜测,那女人看到他买了这么幼稚的东西给她,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
这会儿,那点好奇心也像是浮上水面的一串气泡,转瞬之间就没有了。
他站在门外头,倚在墙上,笑了两声,把糖揣进了大衣口袋里,又掏出那包烟来,不再急着进去。
抽出一支,点燃。
凑到嘴边。
也是,姜瑜说得没错,正常人,谁会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他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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