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齐如同做梦般回了清风小院,岳梁还没有睡下。
岳梁见他神色不定,知道肯定是被师父狠狠责骂了,心里想着活该,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准备好的药膏替他擦拭红肿的耳根,然后回自己屋子睡下了。
此后,姜齐倒是收了一些玩心,不再每日里缠着岳梁满山跑,夜里更是规规矩矩的去了岳明熙的院子练习青龙剑法。
岳梁知道岳明熙在单独传授姜齐剑法,但他并不多问,青衣派迟早是属于他的,青衣派的东西也迟早会属于他。只是有一样事情让岳梁隐隐的有些担心——姜平天已经有一年没有上山来看姜齐了。
又是一个十五月圆时,姜齐守候在山门前从早站到晚,脚边百步以内的蒲公英都遭了他的毒手,一朵一朵盛开的白色小伞被拔下吹散,乱七八糟的在地面草间糊作一团,连他衣衫下摆处都沾染成了白色。
夏季天长,然而天终于还是黑了,岳梁提着纸灯笼下山时,远远的就能望见一个萎靡的身形蜷缩在大槐树下。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过得久了,岳梁看见他难过时心里也会觉得有一点点难过,可更多的却是泛起一股残忍的愉悦感,终于不只有自己才是孤儿了,终于他们都一样了……
岳梁伸手要将他从地上拉起:“师兄,回去吧。”
姜齐挣脱他的手,声音沉闷,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别管我。”
岳梁知道他不死心,可不死心又能怎么样呢,世事变幻不就如此吗?生离死别有什么区别,可笑他竟然还这样自欺欺人,真是愚蠢至极。
岳梁自认不是个软弱的人,也瞧不起别人的软弱,尤其这软弱处不属于自己,声音冷冷的透着残酷:“你等在这里也没有用,他都不要你了,你干嘛还要等他?”
姜齐伸长手臂,气急败坏的将他推出老远:“你胡说!谁不要我了?谁不要我了?我又不是你,你才是没人要的孤儿!”
岳梁的脸色刹那间白了,未来得及说什么,身后走出一人来。那人径直上前握住姜齐的手腕,姜齐委屈到了极点,挣扎着想把手扯回来:“我说了别管我,走开!”
那只手却没有放开,醇厚的声音响起:“你连师父也不要了吗?”
姜齐抬起头,哽咽着喊了一声:“师父……师父!”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扑进了岳明熙的怀里,眼泪从眼眶中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瞬间浸s-hi了岳明熙的衣襟。
岳明熙紧紧搂着他,心里涌起对老友的怨恨,这做父亲的何其残忍,为了怕新夫人生气,竟连看一眼亲生儿子都不肯。
岳梁默默站在一旁,没人看见他手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
第4章 被逐
岳梁其实对青衣派掌门的位置并无执念,在他心里那不过是自己武学成就的附属奖励,但有时他觉得权力是很好的东西,譬如在七年前就可以左右一个人的来去,和另外一个人的喜怒。
七年前的初冬,寒风萧瑟,圆月朦胧,一层清冷的光辉照着暗夜。岳明熙早年行走江湖留下的一身旧伤反复发作,到这时已经是久病不能支撑。
这些年岳明熙不再理会各种江湖纷争,专心于治理门派,力图将青衣剑一派传承发扬下去,如今门下弟子仆役已然成群,可是能得他悉心教导的亲传弟子始终只有最初的姜齐和岳梁二人。
江湖中人有传闻如是说,近些年俨然崛起的青衣派掌门人岳明熙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姜齐资质平平,可自幼跟随岳明熙长大,情同父子,是岳明熙心尖上的宝贝。二弟子岳梁天资聪颖,那勃勃野心却成为岳明熙心上的一根刺,拔与不拔都是心痛。别看这青衣派现在发展得风生水起,可这日后的掌门人是谁还说不清楚,日后这门派传承若能平稳过渡倒可,若不能,只怕江湖中又会兴起波澜。
江湖传闻向来是不可全信,但又有言为空x,ue来风,有时重要的不是传闻的内容,而是来源出处。
岳明熙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是清楚,不过是这一年左右的事情。少年子弟江湖老,他看得开。这一生,他爱过,也恨过。喜怒哀乐念憎恨痴他全尝了个遍,人生不过大梦一场,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什么悔恨呢?只是有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始终放不下,但放不下也得放下了,谁都得走自己的路,谁也替代不了谁。
姜齐和岳梁规规矩矩的站在岳明熙的床前,这两个师兄弟都已经长成了清瘦干练的青年。
岳明熙看着他们二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路已短,一眼望尽,所以格外的爱回忆往昔。他总是想起过去的日子,想起两个半大孩子在清风小院打闹,通常总是姜齐手贱去逗弄岳梁,最后气呼呼跑来找自己告状的也是姜齐——他不是他的对手。
岳明熙想,无论如何自己得为他养大的孩子铺好最后一段路,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就看造化了,他对姜齐道:“齐儿,去后山清风涧的小屋将那套粉彩白釉官窑茶具取来,我想喝道玉渚真人之前送来的极品大红袍。”
岳明熙近年来在壮大青衣派的同时,生活作风也逐渐讲究了起来。姜齐曾经笑话他架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伺候,现在却无比希望他能一直这么摆谱,当下答应一声便去了。
片刻后,姜齐回转,果然是拿来了那套j-i,ng致贵重的茶具,茶具已经洗净,齐整的摆放在托盘上。姜齐转身又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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