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熙苦笑道:“齐儿,我不见你,你会恨我吗?”
姜齐抬手用衣袖抹去满脸的眼泪,急忙摇头:“不会的,师父!我怎么会恨你呢!”
岳明熙却道:“你会恨我的,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知道。当年你父亲有了新妻少子,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记恨着的。”
姜齐默然低头,他的确是有恨的,他有多恨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有多爱岳明熙。十三岁以后,他心目中的亲生父亲就已经死了,岳明熙才是他的父亲。
岳明熙抱着姜齐,这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抱他,他的人生已经要终结,可他拼尽全力也想要护得姜齐周全:“齐儿,师父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我知道,你自小便喜欢热闹,这些年其实你一直就不爱待在这山上,以前是我拘着你不让你下山,怕你在外面吃了亏,受了罪。可如今,我要你从今往后,绝对不要再回青衣山。”
姜齐即便再迟钝,也知道岳明熙名为驱逐,实为护佑,只是他不懂:“师父,为什么?”
岳明熙道:“师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你离开青衣派,我的继承人就只有岳梁一人。”声音悲凉,也不知是悔还是不悔。
姜齐知道江湖中有青衣派下任掌门的各种传言,可别人不知道,他们师徒三人心里却明明白白,青衣派的下任掌门从来就是岳梁,也只能是岳梁。姜齐急急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和师弟争这个位置,师父,你知道的。”
岳明熙苦笑道:“我知道,他也知道。”
姜齐道:“那为什么……”
岳明熙看着姜齐的眼睛:“齐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年岳梁对你的心思,你是真看不出来吗?”
姜齐的脸又白了一些,他心思单纯却不傻,这些年岳梁对他的态度始终还是那般不冷不热,可又透着一丝古怪。山下乱七八糟的情爱小册子,姜齐偷偷摸摸的看过不少,于情爱一事他既懂也不懂。只是这样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他没想过竟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敢信,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但很多事不是假装不知道就能回避的,连师父都看出来了,他还怎么骗自己不存在。姜齐语无伦次道:“师父,我……他……”
岳明熙叹了口气,他半生为情所累,却没想到自己最心爱的徒弟会面临更为痛苦的抉择:“岳梁这人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他继承青衣派掌门必能使我派发扬光大,可惜他行事冷酷,这些年你们朝夕相处,能走进他心里的恐怕只有你一人。如果你们是两厢情愿倒也还好,可若是你无意与他一起,只怕以后他会对你不利。”
姜齐泪如雨下:“师父……”
岳明熙道:“我知道你看似随遇而安,其实心里自有主见,这些年我看你对他……哎,我告诉你这些,也是希望你日后能走上正途,不要为情所累。”
姜齐心中凌然,对于岳梁他只有师兄弟之谊,他们之间也只可能是师兄弟。他并非拘于世俗之人,只不过是不愿,不愿年幼时建立起的感情变了质,不愿那段既定的关系改了模样,更不愿让自己变成依附他人之人。
站立多时,又花费许多力气安抚姜齐,岳明熙已经是力不能支,他放开姜齐:“你快走吧,我也得回去了。”
姜齐仍抱着岳明熙不肯放手,这一放手就是一辈子,让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他还想侍奉在师父膝下,为他端茶送水,即便做得不好,他还想为师父养老送终,即便他不是师父真正的儿子。
岳明熙知他所想,勉强笑道:“行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说出去都丢为师的脸。”
姜齐终于还是放开手,他退后一步跪下,向着岳明熙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离去,再未回头。
待四周恢复一片静谧后,一个高挑的人影从不远处的芭蕉树下显现出来。
岳梁站在当年与姜齐一同打闹的大槐树下,那照耀了多年的明媚阳光也化不开他此刻心中的片片寒意。他想,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的这些年对那人的痴心妄想都没能瞒过旁人,他这一生最爱的两个人,他们看透了他,却联起手来对付他。
他们都要离他而去,一个是生离,一个是死别。
岳梁想,许多年前,父母丢下了他双双离世,自己来到了这青衣山,青衣山就成了他的家,他曾经家破人亡过,这一次他不会再陷入幼年的困境。
究竟是如何看上姜齐的,也许是因为那肆无忌惮的笑容,也许是因为清甜的槐花香,也许是那无赖般的声声“梁梁师弟”,也许……
不管是什么原因,岳梁想,他必不放手。
第6章 再见
姜齐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年幼时身体不是那么糟糕的话,长大后会做什么。小时候师父也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当时他以为家里的生意理所当然应该是自己接管传承,但现在想来,似乎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
岳梁再见到姜齐时,姜齐正在京城新科探花、翰林院院士尹则的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喝茶,顺便逗弄尹则的书童春陌玩。
尹则知道他最近被自己管着少喝了许多酒,心里猫抓似的憋得慌。他干脆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自己小书童求救的眼神,自顾自的躺在凉椅上养神去了。
就在春陌被逗弄得快哭了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春陌趁机如同躲瘟神一样摆脱掉姜齐,急匆匆的跑去开了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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