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可能是……
霍星叶眼神飘忽,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知道阮媛为什么要学中医吗?”
哪怕某人的眼泪在渐渐变少,没到停止,楚珣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个单音节从喉咙里溢出:“嗯?”
“她训了我很多,也和我聊了很多,”霍星叶说,“她人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冷,她所有的性格,所有的选择,都只是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怕。”
都说交浅莫言深,但也有一见如故,心绪倾盖。
就像霍星叶看到阮媛忍不住想调戏她却敢调戏,阮媛平常对病人只是高冷不会带情绪,可今天见到霍星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吓吓她,也就真的在听诊室里直接吓哭了她——
阮媛二十七岁比很多七十二岁的人得到的都多。
但遵循运气守恒的原则,她失去的,也很多。
三岁时父母双亡,留下一笔不多不少的家产,由爷爷抚养她和长她五岁的姐姐阮凝。奈何爷爷口吃也没什么文化,舅妈就伙着姑妈卷走了阮媛父母的遗产,赏了爷孙三人几万块寥以糊口。
阮爷爷把钱留给孙女俩上学,自己则是在孙女俩的校门口租了一间平房,摆了一个早点铺补贴家用。虽然那时候一周才能吃上一次肉,过年才能买新衣服,但阮家姐妹的成绩是整条街的孩子中最好的,还都跳过级,奖状一叠一叠拿,爷孙享受着街坊邻居赞赏的目光,日子过得清贫又快乐。
直到阮媛十三岁生日那天,六月二十号,中考。
她早上出门,学校里广播已经在喊考生进场,阮爷爷一边给一个穿花裙子戴金项链的中年女人炸油条,一边对阮媛说:“快去,去……别,别迟到,好,好考……回来,爷爷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阮媛甜甜笑着说“好”,推门离开。
中年女人又要了几个煎饼果子,给了阮爷爷一张百元大钞,趁阮爷爷炸果子没注意,在他敞开的抽屉里飞快抓了一把百元大钞揣兜里。找零后,阮爷爷发现少了几百块想叫住她,中年女人拔腿就跑。阮爷爷想也没想直接合门,一边喊着“有小偷”一边出去追。中年女人对地形很熟悉,专挑爬坡上坎没人的地方跑。
阮媛一步步越来越快地走进考场,阮爷爷一步步越追越慢扶住腰,阮媛踏进考场的那一刻,广播里放着“考试开始三十分钟后,考生方可交卷离场……”,阮爷爷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噗通”一下,直接倒在地上。
再也没有醒来……
中年女人是当地派-出-所所长的老婆,官-太太,体面身份,会在乎你一个走贩的几百块钱?
从派出所哭到医院,再从医院哭回家,那是阮媛和阮凝,第一次,真真正正明白钱的重要性,有yù_wàng,也有恨意。
姐妹俩智商够高,也可以摒弃衣食之囿彻底发奋。
阮媛十五岁拿全额奖学金到伦敦大学念经济时,阮凝已经是华尔街和江渊齐名的基金经理了。江渊是手辣,阮凝是心狠,哪个点进哪个点出,价起钱落,像是一台不受人性和情感支配的机器。从一年百万,到一年千万,再到身家上亿上十亿……
阮媛大三那年,平安夜给姐姐打了电话,姐姐很忙,她叫姐姐好好休息,互道晚安。结果,第二天一早,便收到了头条推送——华尔街知名女投资人阮凝于今日凌晨猝死事务所电梯内。
两次意外都来得太快。
她毫无防备,便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
当时,霍星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所以,你门口挂‘医者仁心’是想治病救人吗?”
阮媛“哦”一声:“本来自己想要挂腰-细胸-大,但是送门匾的患者没同意。”
霍星叶:“……”
玩笑开罢,阮媛告诉她,自己学中医,其实,仅仅因为怕。
好像大部分人都想一夜暴富,想功成名就,想出人头地从此不受冷眼。
可她是真的怕,怕那些冰冷的数字,怕挂着面具的交情,怕所有如阮凝备忘录里写着的“快节奏,几乎崩溃”……
学中医,好像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
药材,慢慢长,疾病,慢慢治,中药,慢慢熬……
所有的不安和孤独,都能被时间慢慢抚慰掉……
————
冬将军好像很喜欢霍星叶拖鞋上毛茸茸的兔耳朵,趴在上面用脑袋点点左边,碰碰右边,暗绿的背壳折出两人相抵的鼻尖。
“阮媛和我有点像,不是说经历或者具体的事业,用她的话说,是那种剥皮抽丝后的相似感,”霍星叶顿了顿,再次开口的声音宛如兔耳朵,又绵、又软,含着怜惜,“她不敢穿白色的、线条合缝折叠立体的衣服,不敢谈恋爱,不敢喜欢人,不敢讨厌人,也不敢说重话,也不敢虚与委蛇,她害怕自己和别人有丁点多余的牵连,害怕无数意外,害怕自己上一秒和我有交情,下一秒就出现什么状况……然后,她轻而易举就激起了我的害怕。”
因为,两人都曾经历过真切的生与死,一线徘徊。
一个是至亲,一个是自己。
霍星叶说:“她告诉我,有时候,情感和当下比远方更重要,没有人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个会先到。”
如果自己在荒郊野岭的剧组有突发情况怎么办?如果宫寒被恶劣的环境拖得更严重怎么办?如果她两年后回不来,或者回来了不能生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小男孩以供自己肆-意蹂-躏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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