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剥夺与冷酷。如果病人无法忍受身体的衰败和痛苦而选择安乐死,他是否是个逃避现实的自杀者?是否辜负了亲友的爱?
在地球时代只有在极少国家安乐死是合法的,但法律意义上它仍旧是一种犯罪,只是在满足多项条件的情况下医生不会被起诉。直到地球时代结束,有关安乐死的争议依然从未停歇。
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安乐死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永生”计划开展半世纪后,它作为社会永恒化的解决方案,正式被提上台面。
艾伯特带着花进门时,珀瑟正在睡觉。
她的身体已经被病变折磨得极其虚弱,现有的治疗手段让她看上去只是比正常人消瘦苍白许多,但各项数据清晰地显示了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她都处于半昏迷的睡眠中,清醒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精神,就算艾伯特不拒绝和她聊天取悦她,她也没有感到无聊的精力。无聊是健康的人才可以拥有的任性。
难以想象的是,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两年。在她申请安乐死时,委员会指定了多名权威医师对她的心理状态进行了评估,确认她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个人选择,当时医师出具的报告现在就有一份躺在艾伯特的个人终端里。
而艾伯特不愿提及的是,珀瑟的申请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委员会的焦头烂额。
普通人会如何选择不言而喻:当你知道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但只要选择接受冰冻,就等于获得了一张未来的通行证,可以抓住了极其微弱的希望。哪怕需要为此支付一笔难以想象的金钱,希望也永远值得去憧憬。
然而,每一次永恒都意味着一笔为期漫长的资源支出,而更多的人会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这场动荡波及的并不只是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群,永生的客户数量从零达到千万只用了一年,与之相对的是此后半个世纪逐年飙升的犯罪率。
珀瑟睡得很沉,艾伯特把花放在她的枕边,一缕黑发不经意碰到了他的手。
他停下动作,看着那缕黑发,像是在看惊吓匣里突然弹出的小怪物。
快到黄昏时,珀瑟终于苏醒。
“早安。”她边说边不停地眨眼,想让自己快点清醒。
“早安。”艾伯特说。
他放下手中的书,手掌轻轻盖在珀瑟的眼睛上,“你可以闭上眼睛和我说话。”
“好啊。”珀瑟顺从地回答,眼睫在他的掌心下颤动。
艾伯特见过许多濒临死亡的人,他们中很多喜怒无常更甚大众印象里的地球人,不过珀瑟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她大部分时候很任性,但是并不让他讨厌。
“今天是什么书?”被他遮住视线之前,珀瑟瞥见他带了书。
她一直对这件事很好奇。不同于地球,中央星上的植物并不适合制作纸浆,导致现有的纸质书几乎都是具有极高历史价值的文物。但艾伯特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一本不同的书。
以往艾伯特会说一些深奥的专业名词打消珀瑟的好奇,但今天,他沉默了几秒,说:“绿山墙的安妮。”
珀瑟的眼珠动了动。
“真的?你会看地球上的书?”她感兴趣地从指缝里端详他,“,你看起来不像会看童书的类型。中央星上有绿色的植物吗?”
“少数地区有。”艾伯特说,“你的资料里说这是你喜欢的书之一。”
“那你是要读给我听吗?”她故意用甜腻可爱的嗓音细细地问。
艾伯特给她读了一章。
听的时候,珀瑟一直很安静。直到他停下读书,她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以前我一直想去这里。”她说,“加拿大的爱德华王子岛,那里的海湾是镶嵌珍珠的蓝宝石,白色的冰山漂浮在海面上,春天时樱桃花像雪一样。”
“你为什么没去?”
“因为要上学,而且那时候英语不太好。等我语言过关出国留学又检查出生病……没有机会。”
艾伯特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细节,珀瑟递出安乐死申请时最新法案才刚刚通过,等她转移到中央星已经是半年后,最初的一年多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提过。
“我对地球了解可能不全面,你们没有统一语言,是吗?”
“没有,借助仪器能听懂其他语言,但是读写没有自己掌握后运用得轻松。”
“出国留学是指去别的国家学习吗?”
“对,不过这样的人不多了,毕竟信息资料获取又不难,哪里都差不多。我主要是想在陌生的城市生活,所以申请了挺多学校,待烦了随时可以去另一所。”
艾伯特微笑起来,“我也是。我大学分别去了三个星球,之后在深空停留了两年。”
“地球的星际航线不太发达。”珀瑟客观地评价。
“但你要考虑到现在有资格住在地球上的人并不太多。”
“那可是一整个星球那么大的玉泉山。”
“那是什么?”
“不,没什么。像我这样出生在地球的人类是不是很稀奇?”
“客观来说,的确。”
艾伯特停下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嗯?”
“据我所知,这项政策针对的是现如今为了永生不择手段的犯罪浪潮,通俗来讲,它的受众并不是你这样的地球人。”艾伯特尝试挑拣合适的词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能够支付起永恒的代价,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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