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的幽州城,树梢上,草地上,都披挂着一层碎玉,不像是废墟遗址,倒是像是一座恢弘的云间白玉城。
紧跟着白茅的脚步,在这条小道上奔跑了两个时辰,直到白茅示意他止步,他才慢慢勒住缰绳,仰头看去,面前是一座古朴的城池,上面挂着暗赤色的军旗,英武的士兵正在来往巡逻,而城池下,则是熙熙攘攘的百姓,他们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从天边归来的英雄。
“小乔啊!是小乔!”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我是你郭婶啊,在你家隔壁住,你还记得我吗?”
夙乔侧头看了过去,果真是幼年时候隔壁的婶婶,他叹息道,“我果然死了……”
“呸呸呸,你这傻孩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他一路上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季沁无奈道。“有大夫吗?给他看看吧,我觉得应该还可以治疗一下。”
夙乔回头一看,才发现跟着自己策马两个时辰的人不是白茅,而是季沁,他一愣,再看自己过来的路,这条路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着润泽光芒,当真是一条白玉道!
他抚着脑袋,只觉头疼欲裂,又开始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季沁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冷不防被他揪住手腕,一把拉进了怀里。季沁身上清甜的香味,一点点往他鼻子里钻,唤醒了他些许理智。
姬十六偷偷瞥了身边的姬珩一眼,发现他正沉着脸,抬手按上了身侧佩剑。
李谭然用力咳嗽了一声。
姬珩手僵住,忍耐着把手从长剑上移开。
李谭然满意点了点头:“他毕竟和我儿有生死之交,再说,以后估计也见不得面,不必太计较。”
“是,伯母。”姬珩僵硬地应声。
“徐幽水给我写信,说你和沁儿早些年已经偷偷成亲了?”
姬珩无奈回答:“……她虽最后逃婚,但确已礼成。”
李谭然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那珠子与普通珍珠个头一般大小,只是通身血红,格外剔透漂亮:“我儿总丢三落四,这东西给她我不放心,便一直由我随身携带,如今交给你,也算正名。”
姬珩一愣,小心地将那珠子接了过去,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将它握紧在手心里。
“虽不知外子为什么对你生厌,他应当有他的理由。”李谭然抱臂说道,“但总归沁儿喜欢你,我做母亲的也不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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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乔又和季沁、周围的幽州乡亲们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渐晚了,夙乔也意识到又该分别了:“我过两天会将幽州愿意离开的人送过来,希望各位乡亲今后能够偶尔接济一下他们。”
“您放心,有我们一口干的,就不让同乡喝稀的!”
“小乔,那你呢?”与他相熟的人立刻问道,“你也一起来吧。”
夙乔低头笑了下,摇了摇头:“我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
“小乔来吧,住婶婶家,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夙乔只是垂眸浅笑。
季沁倒是有些理解他,说道:“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幽州只有永夜。可我一直觉得并非如此。”
“为什么?”
“因为有你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打破这永夜的一盏灯。只要有你们,永夜时代就永不降临!”
夙乔哈哈笑了起来:“那我这盏孱弱的灯火,也会继续点亮下去,等待长夜初晗的那一刻。”
一旁的赖炎朗声道:“你放心,本将军一定会让那一天提前到来!”
“好!他日王朝光复幽州,我必为马前卒!”夙乔语罢,翻身上马,他回望季沁一眼,一双凤眼依旧温和依旧,站在白玉道上,整个人也如同一块遗世的美玉,“谢谢你的馈赠,这比我想象的真的多了很多。”
季沁摊手:“谁让我是个败家子呢。”
夙乔拱手向她最后告别,而后纵马离开。
季沁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终究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本该吟风弄月的翩翩青衣学子,最终成了浑身沾满鲜血,抱刀入眠的斩妖人。幽冥之中孤灯照亮寒夜,只是不会再有人记得,当年太学上舍第一位,少年白马,那般风华正茂。
第39章养伤日常
帝都,朝议。
姬青桐端坐在玉座上,两只肉爪握成拳头,像是一对小包子一样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累赘的玉簪和头饰扯得她头皮发疼,这让她脸色不太好看,她似乎明白了母皇为什么常年总是一副郁郁的表情,一定是被头顶这东西压的。
……她会长不高的。
姬青桐忧郁地想。
玉阶下,六官都不怎么发言,而冢宰更是沉默,其余人则在争论政事,大多数情况都是政见不和的几波人在彼此挑刺。
“小冬官此言差矣,自先皇时候便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国库本就空虚,消减冬官府预算也在情理之中。你以为国库是季家的玉石库房那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怎么又扯上季家?”
“说起季家,他们这次花费的玉石不计其数,粗略折合白银不下千万两,还不包括姜家和赵家的支援,倾倒如此多的玉石在幽州,季家此举糊涂!”
“何出此言?人家也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区区二百条人命而已,但是那匹玉石若是运用得当,可杀数万妖魔!而如今,只成了死物丢在那里,等着妖魔把它啃噬干净而已。”
“二百条人命就不是人命?若是这二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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