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亦是你们表兄。这亲事如何?亲上做亲,将来宝姐儿必不受委屈!”
薛太太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也是欢喜得不得了,岂知薛蟠活活叫吓一大跳,嘴都合不拢,嚼了一般的蜜饯掉下来“吧嗒”砸地上,半晌无语。这王仁乃何许人也?日日守在后宅之妇人许是不知,可但凡在外头行走的谁不知王家纨绔子浪荡之名!况且此人心胸狭隘,手段阴狠,之前薛蟠险些在他手上吃一大亏,如何想不到这人怕是想要借着妹子拿捏自己。当下忙收了下巴急切道:“可是应承下来了?有甚信物不曾?”
薛太太还乐呢,满脸骄傲道:“哪有头一次上门就应承的?你妹子到二月里满打满算周岁才十四了,虚岁十五而已,正是好年纪,抻一抻才好,有这个作底,正可多相看几家。我女孩儿容貌,手艺,人品,才干,家世,嫁妆,无一可挑剔的,万万不能轻忽了去。”薛蟠这才松口气抹了把脸嫌弃道:“万万莫叫外人知晓舅家表兄上门求娶之事,嫌丢人!那王仁是甚么忘八玩意儿,上次在那种暗门子里害我,还没找他出气呢。外面尽知此乃一败德败家之人,哪里够攀得上我妹妹?癞□□想天鹅屁吃,呸!亏他张得开这个嘴!”
一顿夹七夹八骂得甚是难听,薛太太听完惊骇不已:“你舅妈有云,男子在外间,多少有几个搁不住的伙计,或多或少难免有人传些不中听的怪话,怎会如此不堪?”薛蟠气哼哼又捡了块儿南来的菠萝蜜饯跟嚼骨头似的恶狠狠嚼了嚼道:“或不是妈去问问妹妹的意思?若是妹子点头我再不多说一个字!”他心里暗道自家妹子山中高士般晶莹剔透的心思,哪里会不知道王仁那些花花肠子,只不过碍着受制于内宅无法出手罢了,不行还是要替妹子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宝钗正在客院里和掌柜的们会账安排十五那天筵席呢,家下诸婆子管事排排守在外间等候听用分派差事,这一天忙得连茶都未曾喝上一口。厨下送来做好的样菜一一奉上与主子验看,正看到红豆熬出来的淘沙丸子时薛太太并薛蟠一块儿从外头进来,宝钗就里让丫鬟一人上了一份儿吃着暖暖身子。
官窑甜白瓷的碗也是刚采买预备的,小小巧巧拳头大小的碗口,盛着这泛着金蜜的粥点着实讨人喜欢,就连存了心事的薛太太亦忍不住小口尝尝,微笑点头称好。薛蟠端碗一口闷下去擦擦嘴把掌柜的都赶出去,又叫丫鬟关了屋门才与宝钗道:“妹子,方才大舅妈来了一趟,欲替你说合门亲事,乃是二舅舅家的表兄王仁,你怎地看?”宝钗愣了愣,且想不到这王仁甚时候把主意打到自家身上。犹记上辈子贾家事败,不少女眷流落街头,其中凤姐遗孤巧姐儿便叫这狠心舅舅一竿子给卖进了秦楼楚馆换钱耍。后来还是那上门打秋风的村姥姥拿了棺材本出来才将人赎出,又怜巧姐命苦,又念凤姐当初恩情,索性将这女儿取进家中做了孙媳,好歹免其饥寒。
可怜那巧姐儿也是侯门绣户家娇养的大小姐,竟这么不明不白沦为了村妇,日后万一消息走漏,少不得还要叫人低看是从窑子里出来的,真真是一辈子俱叫毁了,这么个泥猪癞狗样人物,宝钗看他便是块稀烂的屎泥,踩一脚还要嫌脏了鞋底,如何肯答应?当下敛裙跪下与薛太太道:“宁愿自梳做老姑娘也再不愿意的。”
薛太太叫女儿这一跪跪得慌了神儿,忙撂下瓷碗伸手扶,边扶边道:“这是怎么说来的?不愿便不愿,偌大京城就找不出个配得上我女孩儿的了,何必如此自苦?妈又没应下,也没收信物,无非一句话,不答应回了便是,可不行再这么着了!”见她如此表态,宝钗才顺着劲儿起来,又亲手端了道刚尝过的荠菜小馄饨与母亲笑道:“我还道是急着撵我出门子急得不得了呢,可吓了一跳。”薛太太接了女儿奉的碗叹道:“哪里急?若不是女孩儿花信就这么几年,妈恨不得一直把你留家里呢,再没我姑娘这么能干孩子,这些年大小事体竟就没让我操甚心。”说着伸手在宝钗背上摩挲几下感叹:“一见你大舅妈就糊涂了,只道是嫁回自己家,又是外甥女又是儿媳妇的,再不会让你吃委屈。可若是哥儿自己立不起来,以咱们家的家世竟还不如嫁入寻常人家了。阿弥陀佛。”
原来是那供养的牟尼院老师傅,无事便与薛太太讲些因果故事,少不得便有那痴男怨女阴差阳错,或是夫妻志趣不谐做成一对怨偶的,多是女子或千夫所指或郁郁而终,总归无甚好下场。一来二去薛太太听得多了也怕乱做主叫孩子们遗憾终身,是以很乐意叫他们自己拿主意。那马上过门儿的杨家姑娘是林如海给说的,想来差不了,因此看儿子愿意也便欢欢喜喜愿意,到了姑娘这里只一味怕她将来去了婆家受委屈,反倒忘了想这男子究竟如何,可谓是一叶障目了。
宝钗见母亲无甚发怒意思,缓了口气慢慢儿与她讲:“母亲,儿不欲再嫁入四王八公诸家。说句不害臊的话,哪家能容媳妇如儿这般主意大?上头都是一层又一层的婆婆,就没见能有消停时候。您看那琏二嫂子,王家出身,平日里霸王一样的人,还不是有叫下面得脸的家生子气哭的时候?我可没那般好性儿,又不能像在咱们家这般说撵出去便撵出去,少不得要叫气出个好歹来,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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