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得也要挨上一口不得舒坦,哪里肯就这么‘不如不聚罢了’的。她只皱了眉问黛玉:“谁叫你又胡乱想出这么些事儿来?平白将自己作病了。你且看看这是哪儿!”黛玉这才转头往外间看,只见一片芳草古松,再不是碧纱橱外热闹婉转的花池子。
“此乃何处?”宝钗见她不像方才那般痴了方道:“这儿明明白白的正是我那梨香院,你道如何?一尺阔的水,两只脚非跳不过去,栽在泥沟子里的还少呢?那曹丞相也有走了华容道的时候,可巧竟遇见念恩的关公放了他去。可见这事儿啊,那就没有一抿子再无寰转的,你只咬紧牙根过好自己日子,有甚艰难过不去?老祖宗短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
黛玉这才转过头悲悲切切道:“我只想起那双成莺莺之流,可恨天下男子多负心,便是归家亦有出阁之日,不若现如今竟干干净净去了的好。”
宝钗不待理她,起身往那书架上看了一圈回来问道:“你如何寻得《会真记》的?这倒是不怕人耻笑了,闺阁中习字竟是要你读这些来着?反不如不识字来得好!即便是读这外头男子杜撰出来的艳遇艳词,你不看其中女孩儿当引以为戒的地方,反倒陷入其中缠绵忧郁起来,真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喘了口气又瞪着黛玉道:“我且在家的时候也是个顽皮的,搁父亲书房少不得翻检出《西厢》、《牡丹亭》之类,当日叫苏嬷嬷抓个正着得了好一番□□。后来嬷嬷又道:‘这世道便是如此,大凡女子行差踏错一步便于众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莫看她零落时有多可怜见儿的,只当初为何不曾把持住自己?一味听了男子甜言蜜语哄劝便昏了头了,自己个儿落进坑里又去怪谁?即已知深陷泥淖为何又不迷途知返,非得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又哭求别人帮衬,自己立不起来再有人扶持也不能成事。’要我说,那来往路过的正人君子竟都欠了她的不成?”
说着说着两下里都掌不住俱喷笑起来,黛玉羞红了脸伸手拉着宝钗衣角道:“好姐姐,颦儿知错了,再饶我一回吧,千万莫与旁人说。”那宝钗也憋不住扭着戳她额头:“你这千金小姐,可把一家上下唬了个半死。那边东府的小蓉大奶奶刚好殁了,且没人计较你这会子,再别弄这行子糊涂案了。”又是好话说了一会儿,再问起书从何处来,黛玉这才糯糯道:“是前几日我在桃林里葬那些落花,整好遇上了宝玉……”话未说完双颊嫣红,实在是压倒桃花,却不知此处正是起病之因。
宝钗坐在一旁只叹了口气道:“这些话本也不该与你说,然既是已把你接进了梨香院,索性也就多管这桩闲事。林家妹子,我只问你,可知何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莺莺小姐得了无数士子同情岂不正是因为崔老妇人此前出尔反尔?若无这段公案在头里,怕不是即刻要叫打入邪道之流。我知你与宝玉彼此间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得不得了的两个人,可是既没有林姑父与姨父这句话,便是于礼不合了。若将来你们成事,这些个也就只当是情趣,可若不成事,好叫宝玉是个嘴严的也成,怕就怕他管不住嘴,让人灌了口黄汤下去就甚么都敢往外撂。”
黛玉往深处想了想,不禁打个哆嗦:“好姐姐,我若是真能得个你一般的亲姐妹也不至糊涂这一回了!”宝钗拍拍她的手道:“今次请来的大夫我看是个好的,旁的都当你是时疫,唯独他敢下药方,三五日热就褪尽。你只管好好儿吃药,好好吃饭,闲了在这院子里转转。我这里再没有什么乱人钻进来的,只消消停停养着,等林姑父接你家去。届时再有什么你们父女间好好商议,可不敢这么一出一出的,没得糟践自己呢。”
两个正说着,雪燕端着药,身后一个婆子拎了宝钗带回来的食盒,那边紫鹃也捧了一盅蜂蜜水。先是服侍着黛玉用了药又进了些蜂蜜水,等了一会子打开食盒,黛玉自己伸头看了看道:“那个蛋羹盛些,豆芽子也要点。”用了几口又叫紫鹃劝着喝了口面汤,仍旧躺回去歇着。宝钗见她无甚大碍,便也起身告辞,出去后又把守门的小厮喊来交代几遍,只说一见宝玉敲门就去请苏嬷嬷。
如此又过几日,黛玉终是下得床走上几步。雪燕紧盯着再不叫她吃那府里新配的人参养荣丸,饮食也跟着宝钗一起从大厨房只叫些新鲜时蔬,略略吃些温平荤类,平时也不许她总坐着看书写字。黛玉稍有不满,这丫头便撒痴撒娇胡搅蛮缠,总之非要闹得她不得安静方才罢休。黛玉欲斥她,又怜惜着雪燕一路从扬州跟到京城,每每少不得无可奈何依了她在小花园里走动走动。这么一来二去惊觉精神旺盛、身轻体健起来。
又约着过了三、四天的功夫,这一日正是秦可卿出大殡的日子,宝钗自是不出面,只喊了个平日还算得脸的婆子和黛玉的奶妈王嬷嬷一起去观礼。苏嬷嬷打心底不乐意听这档子事儿,宝钗身边的丫头们也叫她管得老老实实不敢去嚼舌根,只有王嬷嬷回来了在房里给紫鹃大讲特讲一顿,后来还是黛玉倦了让她出去这才止住话头。
出了殡,贾母那边传饭,喊了全家上下齐去主院聚一聚。因黛玉已经好了□□分,故此跟着一起去了,老太太见着外孙女好端端再不见先前人事不省的模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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