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薛蟠不过十一岁上下,还不曾如后来那般荒唐,是以宝钗心中虽然愤恨但也能平静向他欠身行礼:“让哥哥挂心了。”
“没事儿,你要再不醒我便去砸了那些郎中的铺子,不信他们不出真本事。”说着他捡了个绣墩坐下,刚刚训过下人的薛太太转脸过来便说他:“你如今也大了,妹子的闺房岂是说闯就闯的?略在门口住一住脚等人通传就那么难?”
薛蟠掏了下耳朵满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急着回来见妹妹吗?对了,妈,我刚刚在街面儿上遇见个卖女儿的老丈,那女孩儿眉间生了颗小小巧巧的朱砂痣,可稀罕了。我本是要掏钱了,谁想让妈妈子们遇个正着就跑回来,不知那丫头还留着没。给我买回来做个通房呗!”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腌臜话!”薛太太立时气得满脸通红,先把女儿扶着躺下交代下人:“给我服侍好你们姑娘,再有半点差错几辈子的老脸就别要了,一家统统提脚卖到盐山上去!”
以莺儿为首的丫鬟婆子们忙忙跪下应声,一时间黑压压跪了一地。薛太太喊了起又扬声道:“去把蟠儿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都给我拉到主院去,趁着家主亡故竟打了什么下流主意,当我不知道?我儿才十一,甚么通房不通房!让我知道是哪个作了妖,必是饶不得她!”
原来世间男子,十一、二岁便有了精水,那些不大讲究的人家便会安排了丫头子教导人事。可是毕竟年龄幼小,身量未成,又有那些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引逗着,不少人就此坏了肾水,以致后来年月不保,坊间多少良医遇着了都是要劝上一劝的。就算再急,过上几年安排人也不迟,总比这小孩子家家的时候能管住自己些吧?
是以薛太太并不曾露出过这种主意,也未授意奶妈子与儿子说这些,今番猛地听见薛蟠这么说,便就知道定是他身边有人做下耗了。此时再恨自己一时疏忽忘了关照儿子也来不及,只好做些亡羊补牢之事。
儿大避母,这些本该由父亲教导家里男孩,可当家的已经躺进棺材只待法事齐备便要入土了,少不得要做娘的硬着头皮上,总不能稀里糊涂就养出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子。
她先是命婆子们团团围住薛蟠不许他跑,接着带了众下人一路往主院去料理,宝钗院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没一会儿,莺儿过来放下帘子,使唤了粗使婆子架上屏风,安排了笔墨后守在床侧,未几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慢吞吞被引了进来。
“这是我们姑娘,前几日守灵时累昏了,一连几日水米不进,今日又好了。太太说烦劳您再给号号脉,但凡没什么不中听的都管您一个大红包!”
老者应了一声,衣物悉索声后约莫着是坐在了幛子外面:“姑娘,只把手伸出来便是。”
宝钗依言将小了一圈,没有任何冻伤皱褶的腕子伸出去放好,温热的手指压在手腕上停了几息便退出去,苍老的声音响起:“姑娘思虑过重,有肝胆受损的迹象,又有惊吓哀伤之类,以致昏阙。不过只要醒过来便无大碍,今后稍稍用些疏肝理气的药膳药茶就可,煎药都不必进的,万事还是要能想得开才是。”
莺儿闻言欢欢喜喜送了大夫出去,果然依前话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塞进小子们帮忙抬着的药箱里,顺手打发机灵的小丫头去把话回了薛太太,丫头子回来又将主院见的林林总总说了一遍。据说大爷院子里奶妈子和大丫头都被立时拉下去,跟在身边的小厮长随也都挨了一顿板子,大爷自己已叫婆子们压去老爷灵前跪着了,也不知后面还要出多少事非。
“母亲管教哥哥,只有为他好,断没有害他的心。你们少管闲事,这些闲话也少放在舌头上嚼,若是将来为了这个吃亏,央我也没用。”喝了水缓过来神的宝钗吩咐一句,面朝里又躺进被褥不再做声。
上辈子吃够了随时守份的罪,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往同一个坑里跳。哥哥形容的那个女孩儿恍惚就是招惹来是非的香菱,因自己这一醒能错过这桩冤孽也是好事,明知她也是身不由已,可这世上女人又有几个能把命攥在自家手心儿里的?说不得香菱跟了那冯公子也能过上几年安宁日子,总好过让哥哥为此背了人命又害了别人性命。
这样看来,重来一次未必不能把将来的事儿改上一改,她再不求什么青云直上,惟愿阖家平安,母亲安度晚年。往日里那些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罢休,就当是过望乡台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重新再活一遍罢!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过去,这黑甜一觉不必细说,只说主院薛太太那里。
自打丈夫过世,薛太太一人勉励支撑家业,奈何见识有限,不得不将一些往南边往北边行走的商队收上一收,待儿子长成再作打算。可巧前薛老爷头七,也就是女儿宝钗突然昏迷那天夜里,她半夜忽的得了一梦,只见丈夫目眦尽裂双颊蜡黄暴怒道:“蠢妇!蠢妇!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毁我薛氏几代基业,蠢妇!”喝骂一阵,那已故薛老爷眼里滴下泪来:“可怜我掌上明珠一样娇养的女孩儿也叫你带累的不得善终,真真恨不得打杀了你这蠢妇!”
薛太太在梦里唬得一跳,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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