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会说“亏得当初听了娘娘的话,没让迎丫头跟皇长子攀亲,还是咱们老爷的主意正,许了的孙家家资丰厚,那孙绍祖袭了指挥之职,现在兵部挂名候缺,将来前程无量,未必比旁家差的。”言下炫耀之意甚浓。
王夫人十分无奈。当日殿试放榜,元妃当机立断的给探春抓了一名二甲进士,派宫人堵上门去送了贡缎十匹、如意一柄,又索取了该生的扇子做信物,待荣国府知道的时候,婚事早被元妃拍板敲定了下来,想反悔都来不及了。该生家境寻常,能被贤德妃相中与其庶妹结亲,正是天大的喜事,连忙搜刮家资整整齐齐的备了聘物,择了良辰吉日上门提亲,两下来回走动,正式将婚事敲定时,已是七月初的事了。
照贾家的眼光看,探春这门婚事结得并不十分称意。与荣国府比起来,这位未来的三姑爷家境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饶是聘礼里有大半是元妃帮衬添补的,剩下的小半也近乎掏空了他家的家底。且族中人口稀薄,生生寻不出一门能顶得上用的亲戚,日后岂不是要靠老婆吃饭?也就探春是家中庶女,又惯是胸有乾坤的,夫家单薄些,也便于她一展手脚,由此观之,这门婚事也不算十分糟糕。只是这份不尽人意落在邢夫人眼中,难免多出许多可供玩味的谈资。
依元妃本意,是要包揽几个妹妹的婚事的,邢夫人当时本是满口答应,谁知回府后与贾赦一说,才知道丈夫早有意将迎春许给孙绍祖,且早向后者透了口风,媒人过些时日便要登门。邢夫人无法,只得回元妃“二丫头的婚事大老爷已有了主意”,暗地里不知后悔过多少回。一旦元妃为探春、惜春定下两门绝好的婚事,日后姐妹相见,迎春岂不是要短两个妹妹一截?迎春自个儿颜面无光都是小事,被外人议论起来,说她这个做后母的待女儿不周不慈,岂不恼人?
好在探春叫个穷酸得了去,那丫头素来是个争强好胜不肯落人后的性子,私底下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探春私底下有没有哭,别说邢夫人不曾亲见,连同住大观园的姐妹也无从可知。贾母心疼孙女,有意将她在身边多留两年,趁此功夫多接触家事,锻炼些人情世故的能为,日后出嫁,婆家那个寡淡的样子,少不得要靠她一人来支撑门户。而众姐妹见她先时精明威严如故,严惩了一个叫钱槐的小厮后意态变得益发的优容通透,更是看不出她对自家婚事究竟是何看法,平素都不好跟她谈笑的。不过不管婚事是否逞心如意,好歹迎春与探春的归宿都已落定。大观园的姑娘们里,一时只剩下宝钗、黛玉与最小的惜春尚待字闺中了。
惜春年岁尚小,倒不必着急,只是宝钗年纪最长,论理早该议婚,可上头做哥哥的薛蟠还是个未婚人士,自然不好越过他操办妹妹的终身大事。加之薛家在地方上虽属一方望族,近年来光景一日不如一日,来到这天子脚下便益发的不起眼,人人提起她家时,不挂上王家与贾家的亲戚名号,都分不清这所谓的“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氏是何方人物。纵使宝钗有艳冠群芳之姿,洞明世事之才,也显得高不成低不就起来。
而黛玉的年纪比探春略长数月,素日得元妃青眼相看,元妃也暗示过贾家日后将亲自为黛玉择配。而阖家皆知贾母有意将黛玉与宝玉配做一对,见元妃此番越过了黛玉而径自替探春择婿,都以为元妃默认了这门亲事,只待时机成熟便出言撮合,一时除了感慨元妃私心之外,倒没有往别处猜测。
只是“前程”二字伴随着迎春与探春的婚事落定,到底还是在锦绣烂漫的大观园中砸出了重重的印痕。几位姑娘尚且不论,大大小小的丫鬟们早各自思量起来。女儿家出嫁便如再投一回胎,对姑娘们尚且如此重大,何况于她们这群做下人的?忐忑,愁闷,憧憬,担忧……思虑的阴云沉沉的在每个少女心中来回晃荡,直到七夕携着秋日爽朗明媚的风到来,方才将那沉甸甸的思绪冲淡了些许。
七夕古来便有女儿节之称,闺阁女儿们将所有青春的向往、未来的憧憬、对婚姻的好奇寄托于乞巧问卜之上。问前程,问福祸,问巧慧,无数缠绵而明媚的女儿心事尽数倾注于一根小小的乞巧针之上,大观园群芳自也不例外。这日清晨,李纨早早命人在稻香村院中设了一张大案,用过午饭后,众姐妹先后登门,亲手将丫鬟们汲来的井水注入早已备好的琉璃海里。
秋光清朗,午后又增三分燠热,几只琉璃碗被日光映透,清光流波于雕漆的桌面上,煞是华彩。姐妹们拈了针轻轻扔进去便回屋纳凉去了,留下几个丫鬟歪着头瞪着碗底映出的针影,费尽心思的研究那波光变幻的影子究竟像什么形状。头一个看出的是惜春的丫鬟入画:“我们姑娘的针影看起来像朵云彩呢!”
云彩、鸟兽、花草俱是乞巧中最上等的吉兆,其余丫鬟闻言都拥上去看,有觉得像的,有觉得不像的,都齐声说“像”。入画连忙入内恭贺惜春:“四姑娘,咱们得巧啦!”乞巧得巧是每个闺阁女子都无法抗拒的褒奖,饶是惜春素习性情冷僻,也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容,佯装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其余姐妹,方才问道:“别人的呢?”
侍书恰于此时进来,笑容满面的叫道:“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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