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而去。
苏懿远远跟着仪仗,眼看着他们东转西绕来到一处宅第门外停了下来。肩舆稳稳着地,谢铮撩起缎袍,抬脚正要迈过横杆。一道白影倏忽而至,翩翩落在他面前。侍卫大惊立刻持剑围了上去,只见来人深鞠作揖朗声说道:“草民拜见摄政王!”
谢铮垂了眼皮,冷冷一笑,挥手令侍卫们退下:“苏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他一边说,一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仿佛眼前空无一人。
被人无视的苏懿毫不气馁,紧跟上去答道:“托王爷的福,草民过得很好。”
“既过得好,便该知足常乐,何必自寻烦恼,常存非分之念呢?”谢铮说着话已走到宅邸大门里,苏懿想跟进去,被侍卫用剑隔开。他急得在门口大叫:“王爷,王爷!在下并无非分之念,不过情之所至,忘乎所以,想见故人一面,还望王爷成全!”
“成全?真是笑话!一介布衣,何德何能也配见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速速离开姜国为妙。”谢铮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只留下一句:“关门,送客!”
苏懿被侍卫无情地轰了出去,偶尔路过的人看见一位俊俏公子呆立在谢府门前,如泥雕木塑,都会好奇地多瞧他几眼,可他似失了魂魄般毫无知觉。
眼前的这座谢府是在当年被焚烧殆尽的旧址上依样重建起来的。十几年前,谢家一夜之间所有人死于非命,周围的百姓纷纷传说这里夜夜闹鬼,冤魂不散,这块地便一直空着,无人敢在此处建屋定居。
大半年前,谢铮率军攻入姜国都后,第一件事就是广招工匠重修谢府。几个月来府邸渐具规模,形制布局与他记忆中的家一般无二。他常常会过来查看工程进展,偶尔指点一下。
莲塘是母亲夏日消暑时的最爱,数倾碧波,莲叶过人头。傍晚时,乘一叶扁舟,迎着斜阳下的万道霞光。船桨轻轻拍打水面,惊起雪白的鹭鸟在头顶盘旋。母亲伸手采下几支莲蓬,一颗颗剥下绿衣的莲子,塞进他的嘴里。
后院里静悄悄,海棠花争相吐艳,大姐是否还在缝制嫁衣?十八年华,满怀憧憬绣着鸳鸯成双对。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她的婚期,她的如花笑颜却凋零在那一夜,灰飞烟灭。当初在华严寺对她一见钟情,海誓山盟,非卿不娶的未婚夫,很快便另觅娇妻。何为薄情?何为辜负?谁也不是谁的唯一,不必怨怪。只有他,是她的亲人,永远不变。
大哥的院子,被烧毁的老槐树发了新芽,十年来重又枝繁叶茂。浓荫下,一支五彩风车骨碌碌转着,那是两岁侄儿的心头好。迈着小短腿,追着风儿欢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的胖娃娃,他也随风而逝,再无一丝痕迹。
他忘不掉,总是忘不掉,就算封凌埋怨他心里只有复仇,冷落了她。为什么要忘记?他想只要他努力记住过去的点点滴滴,他们就还活着,活在他的记忆里,永生不灭。
转过几株芭蕉,新建的八角亭,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耀眼。他走到东边那根廊柱边,看了好久。想起小时候顽皮,在柱子上用小刀刻了个大乌龟。父亲罚他抄《弟子规》,他偷懒,故意漏了好多句没抄,以为父亲发现不了。谁知道父亲检查得那么仔细,于是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手板,又多抄了几本书。
闷热的暑气蒸腾,花草丛里悉悉索索,碧绿的螳螂无忧无虑地蹦跶。两名侍卫立在亭子外头,余光瞥见王爷头抵在柱子上一动不动,满面哀戚。一股旋风裹着泥沙劈头盖脸袭来,天边乌云堆积,翻滚而至,四周渐昏暗下来。
夏日午后暴雨如注,苏懿浑身湿透回到客馆,倒在床上便昏睡过去。半夜他醒来,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挣扎着爬起来端了桌上半壶冷茶,一气灌下,犹觉不解渴。夜深人静,他不想打扰客馆的伙计,依旧倒回床上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早晨伙计来查看客人有何需求,见他面色潮红,额头滚烫,只怕他死在客馆晦气,忙忙地跑去告诉掌柜。不一会大夫被请了过来,搭过脉,看过舌苔,翻过眼皮,便提笔写了张方子。伙计忙前忙后地抓药,熬药,喂药,表面上伺候周到,心底里暗叹倒霉。
三日后,苏懿大病初愈,瘦得形销骨立,一副风吹吹就倒的病秧子模样。这家客馆往来的都是贵宾,房钱不菲。他又独包着这院子,花费就更大了。他带来的银两即便省着花,也经不起折腾,所剩无几。掌柜派伙计盯着他,既怕他不小心死了,又怕他不留神溜了。
翌日他精神好了许多,又不死心打算去王宫周围转转。临出门前,掌柜满脸堆笑凑了过来:“苏公子,出门去啊?”他点了点头,不欲多说什么,抬脚欲走。掌柜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拦住他,不客气地说:“苏公子既是要出去,不如先把前几日的房钱和药钱都给结了罢。”
苏懿被人当众讨账还是平生第一次,当即面红耳赤,着急忙慌地从怀里掏出些碎银放到柜上。掌柜拿起银子用一把乌木戥子称了称,又放在手上掂量一番,方眉开眼笑道:“苏公子,不是我不相信您。只是咱这替老板做事的,若是客人赖账跑了,亏的钱便都是自己贴。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还被老板克扣,连妻儿老小都养活不了。我也是没办法,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担待,多担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起《史记》中的这段话,苏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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