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王一脚将他踢开,怒上眉梢,愁闷心头。那乞丐也乘势撞在一家药铺的台阶上,仍旧嘿嘿冲着王爷笑。
“皇宫里的老妇人,莫非是?”安西王正想发作,但又知道此事不寻常。他想到此,四周寻望无甚可疑,便掉头穿过深巷,往升平楼去。
孟青箬猜得不错,安西王的确要接这个东宫废园的命案了。
升平楼的乾字号,在四楼之高,他一步步人往楼上走,心中却越发迟疑。
推开门,他看到临窗一个妇人,那妇人背对着他,望着万户灯火,一片璀璨的开封城。
其实这老妇人,不过五十岁,她很注重保养,这让她的威严之外,添了许多华贵。一身白花紫袍,半白头发梳着一个冠髻,简素之中别有雍容。
她并未转身。对于这个坐拥整个大宋,权掌朝廷的垂帘执政者,她根本无需在意,更不屑于转身,因为她知道,权势之下她想要见到的人,做到的事,不过是唇齿之间,指点之下。可是背后的魑魅魍魉,却无时无刻不在对她暗箭毒放,设计谋害。
“微臣参见太皇,太皇万福金安!”
即便在意料之中,安西王仍然诚惶诚恐地跪拜在这太皇太后的脚下。两个侍卫在安西王进来后,随即关门而出。
这时候,太皇太后的玉手撘着内侍总管李宪的胳膊,悠悠地转过身来。岁月无情,美人迟暮,人老珠黄,都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深宫的赢家,已然无谓,任凭人说她心如毒蝎,也听取人赞她菩萨心肠。
“这雨天泥泞,王爷怎么一个人徒步外出呢?”她吐字幽幽,步履依依走在桌前坐下。
“禀太皇,微臣去相国寺拜佛,总要走着去,心诚些。”
“给熙儿赐坐,离老身近些。”
安西王对太皇太后始终心怀敬畏,凡是她所说的话,所下的命令,他从来都是无有违抗。那不仅仅是因为,太皇太后对他的养育之恩,更是因为她的铁血手腕。
“这些年,辛苦你了。”
“微臣愚钝,不堪大任,未知太皇何以言此?”
“前年江西暴民作乱,你领兵镇压凯旋而归;去年西滇番邦叛乱,你领命安抚不辱使命;你若不是王爷出身,定是个威震四方的将帅。可惜生为先帝长子,大宋容不下你啊,觉得委屈么?”
“微臣不敢!”
“你两番得胜回朝,军功不能赏,官阶不能进,万里长征一杯酒,兵权解尽抄经书。”
安西王慌忙由坐而跪,伏地拜告。
“微臣不敢!国之危亡,匹夫有责,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份之所在。如今太皇垂帘,天下大安,皇帝仁谨,子民爱戴。天下臣民,莫不感念皇恩,粉身碎骨,义不容辞。能够平复战乱,赖天之德,太皇之佑,帝王之威,臣之侥幸。微臣愚钝,军务繁冗,太皇爱惜微臣,赐经书数卷,令臣每日抄经,修身养性,微臣拜谢太皇恩典,何谈委屈?”
太皇太后越是见他恭敬,心里总是越发不安,即便她深知,任何人都可能被叛她,除了眼前这个人。
“你委屈也罢,不委屈也罢,只能怪你自己的命。大宋能容下一个吟诗作画的王爷,容不下一个文韬武略的皇兄。你最好,永远记住这句话。”太皇太后说完,脸上颜色稍有舒缓,柔声道,“起身吧”
“是,”安西王站身侍立,拱手问道,“微臣斗胆,敢问太皇急忙召见,所为何事?”
太皇太后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她每次要安西王做什么,从来都不会自己提,这次也不例外。“是啊,赵熙是我一手养大的棋子,但他毕竟也是我孙儿,我又怎能没有感情?感情是真的,权势也是真的。”太皇太后思索着,沉默着,而安西王赵熙的手心早已紧张得攥出汗来。
“东宫废园,出了一桩命案。御史台谏柳大人被人暗杀了。”太皇太后语气略感沉重。
“柳大人?就是几次上书,要太皇太后撤帘还政的柳成书?”
“正是他,老身早就怀疑,他背后是朱太妃在操控,”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柳大人为什么会在后宫?”安西王疑惑地问。
“此次选皇后,他的侄女柳如絮也是秀女。老身查到柳如絮已经拜了朱太妃为义女。朱太妃答应他,安排柳如絮与皇帝相见。哼,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柳如絮,是否与皇帝见过?”
“见过了,”太皇太后的嘴角有些颤抖,显然她很生气,“老身要抓他一个‘擅自结交后宫’的罪名,却发现他莫名失踪了。老身猜想,他不是潜逃,就是被灭口,偏偏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昨天,东宫旧苑,西园的宫女茅房里,发现一个官员的尸体。”
“宫女茅房?”安西王惊得略微皱了皱眉头。
“堂堂一个朝廷的御史大人,要是传出去‘死在宫女茅房’,大宋朝的脸面往哪里放?眼下他的尸体,还冻在冰棺里。”
“那废园的宫人们?”
“都是老宫人了,”太皇太后说到此,长长叹了口气,心里特别恨那个‘老’字,只轻飘飘地说,“烧死的烧死,发疯的发疯。”
“如果柳大人的尸体,发现在宫中,不管是在皇宫哪里发现的,只怕朝廷有些人,一定会就此事对太皇太后进行攻击。是否能将柳大人的尸体,运到宫外?”
“柳大人尸体的事儿,朱太妃已经知道,早就在各宫门口,伺机而待。这个法子是万万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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