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从种上韭菜,奶奶去地里又勤了,几乎每天一趟,有时一天跑两趟。后来,除了吃饭的时间,奶奶在地里一呆就是一天。不是奶奶怕别人偷韭菜,而是地里的草太多,影响韭菜生长,奶奶得不停地拔草。我放学后也去地里拔草,我看着满地绿油油的韭菜兴奋极了,奶奶说过,等到把韭菜卖成钱了,就给我买两件新衣服,我想,这么多韭菜,到时候可是不少卖钱。地里不光有草,还有重新长出来的麦苗。奶奶边拔草边嘟囔,“你看这麦苗多好啊。”尽管奶奶很心疼那些麦苗,但是,她还是毫不留情地拔掉了。有些麦苗和韭菜都搅合在一起了,我不是把韭菜拔了,就是没拔掉韭菜中的麦苗。奶奶说我长这么大了,怎么连韭菜和麦苗都不分呢。奶奶一边责怪我,一边从草堆里拣出我拔下的韭菜叶,我问奶奶拣它干啥,奶奶说回去给我炒着吃,我责怪奶奶真抠门,这遍地都是韭菜,不舍得吃,专拣我拔掉的那几根。奶奶看我不高兴了,她又开始哄我,“不是奶奶舍不得让你吃好的,我想,把这好的留着能卖成钱,自己吃就无所谓了,好赖吃到嘴里都是韭菜味,好赖吃到肚里都一样顶用,你说是不是。”我没在意奶奶的话,只看着满地的韭菜发愣,看着满地的韭菜仿佛看到了新衣服,一想到新衣服我也就理解奶奶了。回到家,奶奶把那零散的韭菜洗一洗,剁一剁,掺上鸡蛋,煎了一个鸡蛋饼。还别说,那鸡蛋饼真香,过年也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我就着鸡蛋饼吃了三个玉米饼,又喝了一碗玉米糊,撑得我三天都没胃口吃饭。
我们村的地还没这样大面积种过韭菜,也许是土壤里的营养足,韭菜长得特别好,吃起来那韭菜味也特别浓。一开始,村民看着满地的韭菜特别高兴,想着还是政府有远见,如果都卖掉的话,这一茬的韭菜就赶上一季麦子的收入了。大家如饥似渴地盼着收韭菜的到来,无论是在地头,还是端着饭碗在门口吃饭,村民见了第一句话就是公家啥时候来收韭菜呢,问话时脸上总带着笑意,那言语中既带着期盼又带着激动。慢慢地,村民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问话的声音也由轻松变成愤愤的口气了,人见人就会问:这韭菜都长一尺多长了,公家啥时候来收呢,左等右等,等了恁些天了,连一个人影子都没等来。这怨愤的声音充满村庄,仿佛可燃的气体,随时都能把村庄炸成粉末。奶奶也和大家一样着急,但是,她有啥事不随便说,都是问王爷爷,她忧心忡忡地说:“她王爷爷,您说,公家是不是不来收了。”王爷爷说:“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公家让我们种的,统一收购,这也是他们当初说好的,这么大的面积,怎么能说不收就不收呢。”
“那他们咋还不来呢?”
“这个我也吃不透。”王爷爷说罢点着一烟锅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吐出的烟圈缓缓上升,仿佛心中那凝重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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