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鸾坐在一旁打量“私生子”的侧脸,觉着他长得比大哥更像父亲,可眼眸中却透露着一股不自信,她索性试探着问:“弟弟之前在北京哪所学校念的书?”
这个问题赵先生教给他了,所以他就假装轻松的答道:“我上的是私塾。”
“哦……父亲应该让你去留学的,到国外转转见识不一样啦。”她心里却带着嘲讽的意味,别看她是姑娘家,但也上过女子中学的。
福来只得笑而不语,心里却很失落的,在哥哥姐姐都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庶日子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了,十七岁之前在餐馆里做跑堂,后来就开始拉洋车了。
“其实念什么样的学校确实不重要,不过有机会我倒是要带弟弟你出去看看的,对了,下月我们去趟香港吧,那里是英租界,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儿。”他几乎每月都会去香港看看,偶尔还能钓到金发碧眼的洋妞儿,不过洋妞睡睡就罢了,真的要结婚还是得娶本分的中国女子,面对婚姻这么严肃的问题他倒是并不糊涂的。
佟福来点头:“好,我不懂英文,还要多麻烦大哥了。”
佟晓鸾挑着嘴角插了一句:“不用客气啦,都是一家人么。”虽然对方穿着入时,可还是遮掩不住身上的土气,她一会儿可要和母亲,大哥好好的发发牢骚。
下午四点多,佟春燕便带着儿子,坐着轿车返回沙面。
一路上,赵耀辰都在问福来情况,看样子一切都很顺利,至少太太和大少爷,二小姐表面上还过得去,这都是因为佟先生在一旁坐镇,但有朝一日要是佟先生过世了,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少爷非但不会分得半毛钱家产,还会被佟家完全排斥,所以眼下必须让福来快些自立,等能够自食其力之后,就算是不要祖产也能过得舒舒服服,这样便是最好的。
佟春燕坐在后面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她觉着侄子,侄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还是少踏进那个大门为妙,至于哥哥给福来日后的安排她也必须仔细考虑,要是让儿子做危险的事,她定然不允许!
回到家,福来便钻进房间,拿出钢笔和信纸,迫不及待的给沈钺之写了封信,告诉对方自己的近况:
沈老板:
见信好,我来广州已经第五天了,今天刚刚见过了哥哥姐姐和大妈,他们对我和母亲十分和蔼,还送了些昂贵的礼物。
广州和北京果然不同,这里的人都讲粤语,我根本听不懂,但也有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给我家做帮佣的大婶就是山东人,母亲经常和她聊天,心情和气色也都好了起来,我无聊的时候便看报纸和书籍,都是赵先生给我买来的,他是个很好的人,稳重成熟,总是叮嘱我应该注意什么,他说最为精辟的一句名言就是“言多必失”,所以我现在都尽量少说话,多听别人说的。
父亲和赵先生为了让我做体面人,给我买了很多衣服,多是西服,也有长衫和短褂,母亲还把我过去的衣服几乎都丢掉了,我倒是觉得甚为可惜!
沈老板在奉天过得好吗,您的大哥是否康复?我想听您讲讲那边的事情,不过还要等些日子才能收到您的回信吧......
他放下笔,叹了口气,自己的字迹虽然还算工整,但离漂亮还是有距离的,以后他还要多多练习才是。尽管对新生活适应还需要一段时日,但他最不高兴的却是无法和沈钺之随时见面了,他们总算是友人吧,而且此人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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