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越!我上不愧先皇,下不愧百姓,用不着躲,你也犯不着低声下气。”一苍老嗓音自里屋发出,接着,便见一老人颤巍巍走出,须发凌乱,打扮狼狈,行走间一阵叮当作响,双脚间竟上了镣铐。突然,老人身子一顿,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双唇发颤,手向虚空抓着,那指向,竟是邬二公子跟沙鸥的方向。
李廷中突然的古怪举动让在场其他人俱是诧异,一众眼光均投向他。只见他双唇颤抖,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灵修你……你怎么在这里?”
沙鸥面露惊讶,旋即转而一副恶心表情,沈鲤离得近,听他小声道:“这恶心老家伙怎么知道我本名。”
似是终于确认了眼前对象,李廷中突然加快脚步,似要扑向沙鸥,却让张统领伸手一推,人就要跌倒,可那双老眼却仍死死锁在沙鸥身上。沈越忙上前扶住,李廷中站定,竟滚下两行热泪,颤声道:“灵修,这么多年,爷爷总算找到你了?”
???!!!
沙鸥是李廷中的孙子?在场无人不震惊,可看着李廷中声泪俱下,半分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俱是默然,只有沙鸥结巴道:“老贼你……你别恶心我了!”
老人面露不解,旋即恢复伤心之色,道:“上回将你带回府里,检查的人禀报了你背上胎记……而今你虚岁都十九了吧,我这把年纪,才终于找到你……”
“胡说八道!光凭胎记就想瞎眼认亲了”沙鸥转而对身边公子道,“这老贼狡猾的很,二公子快将他拿下。”
李廷中无奈摇头,道:“你左边肩胛骨上,有两处大小相近的青黑胎记,对角排着,像是画上去的,不会认错。”看沙鸥又想动口,李廷中忙抢白道:“你听我讲,虽然不知这中间什么误会,让你如此痛恨我,但你确实是李家的血脉。你是被那对狗……被方老四夫妇给偷走的,念在他们养育你的份上,姑且算他们为你的养父母吧。
“当年他们二人都为李府家奴,你养父嗜赌,家里的钱输干净了,就偷主子的,让你母亲发现了,便将他逐出府。这渣滓却记恨在心,临走之时,竟将才满周岁的你偷抱走了。我们便拿住你养母问话,你养母说她带人去找方老四,你母亲亲自跟随。兜了一天的圈子,谁知半夜里,你养母竟从客栈里跑了。从此再没这对……他们二人的消息,而此后整个李家,都始终在打听你的下落,而今……真是造化弄人,总算找着你,要将你接回来好好享福,李家却垮了……”
沙鸥睁大了眼,写满不可置信。
沈鲤懂,沙鸥曾经提过一些,虽然养父对他不甚亲热,但当年沙鸥母亲,哦不,养母是如何开朗乐观,如何悉心待他。突然有一天,有人告知你,你从来都是被领养的,且养你的人穷凶极恶,而你为报仇雪恨而整垮的那个家,才是你真正的家,这是如何的造化弄人。
一旁的邬二公子倒是冷静,问道:“你说当年灵修被抱走时已满周岁,个头该不小了,府里丫鬟小厮不少,怎会没一个人发现?”
李廷中点点头:“这也正是李家人没能及时发现灵修丢了所在。直到几年前抓住方老四,我们才知,他当时在房里点了迷香,把r-u母跟灵修药迷了,趁机抱走孩子,找了个出府跑腿的借口,便将人藏进马车逃出去了。时值下午,我们都只当孩子随了r-u母午睡,等晚上发现时,那方老四早已逃出城了……”
一时全场沉默,沈鲤更是心乱,想当初误打误撞,贩子市场上相中玉灵,便将他带回蓬门,清清白白的一世家公子,就这么糊里糊涂被人领上了卖笑生涯,不禁心虚地看向玉灵,却见他嘴角斜勾,面露不屑,只是不知是在嘲笑李廷中的翻案,还是无奈命运的造化弄人。
片刻,只听玉灵道:“罪魁祸首是方老四,他让你逮住整死,罪有应得。可为何要赶尽杀绝,将方家娘子和孩子当街活活打死。”
李廷中一噎,面露惑色,旋即解释道:“我得知消息说你在南越,便南下寻找,不料碰见这婆娘。可事到临头,她仍不悔改,坚称不知你下落,所以……我的孩儿,爷爷理解你,毕竟是她养育你长大,可若不是她,这些年你怎至于辗转流落!”
玉灵眼眶蓄泪,不再发话,张统领朝邬二公子使了个眼色,邬二没回,只听他徐徐道:“私人恩怨不碍公事,将人拿下。”
眼见张统领就要上来拿人,沈越上前挡住,不料却让身后老人推开:“对,我身上的案子是公事。直至此刻我才得以与灵修相认,这事与他无关,还望邬二公子不要迁怒。”
“李丞相放心。”目送张统领将老人押出屋子,邬二悠悠转身,竟向沈鲤抱拳,又道,“沈公子得空若不嫌弃,不妨来我苏州别院品茶叙旧。”话毕,竟不等惊愕之中的沈鲤回话,拍拍玉灵肩膀,二人径自出门了。
好一个翩翩公子邬二少,杀人于无形,只言片语就彻底摧毁沈越对自己的信任。此时房内只剩沈越跟自己,沈鲤只觉脚后万丈悬崖,一时不敢回头。
“沈鲤。”
“……是,爷。”沈越竟然如此平静唤自己,沈鲤一个激灵转身。
“转卖绸缎给宁献王府,打着沈府的名义给邬家打官司保人,除了这些,你背着我还干了什么事?”
沈鲤想摇头辩解,可转念一想,依沈越多疑的性子,解释在他眼里就是辩解,一时为难,嗫嚅着答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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