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她试探着松开手,见主人没有拔腿就跑的意思,暗松口气之后,却越发忐忑--好在巧沁就在外间预备接应,听到哭声一直在探头探脑,见状,锦熏给她打了几个手势,前者微微颔首,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
宋宜笑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一时间哭得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累了,才抬手接过手畔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后,方看清跟前一直在给她拧帕子、抚背的不是锦熏,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简虚白。
“你怎么来了?”她这会心里正乱,看到丈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才哑着嗓子问。
“赵妈妈跟芝琴。”简虚白撩袍坐在她对面,恰好挡住了桌上的灯火,这让他面容有些模糊,只一双凤眸灼灼明亮,似冬夜寒星,他没回答妻子的询问,却淡淡道,“对你来说,竟这样重要?”
“非常非常重要!”宋宜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下之后,才苦涩道,“她们是这世上,仅有的真心对我的人,所以,当然重要!”
简虚白平静问:“那我呢?”
“你的真心,跟她们的真心,是不一样的。”宋宜笑心想你哪能跟赵妈妈、芝琴比?这两位从上辈子起就一直对我不离不弃,而你对我到底是真情还是一时迷恋,成亲才几个月,谁能保证?
但她还没傻到照实说,闻言沉吟了下,低声道,“你我是夫妻之情,她们与我,是犹如血脉之亲!”
说到“血脉之亲”四个字时,宋宜笑心中猛然一痛!
忽然道,“你知道我以前在柳氏手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不待丈夫回答,她已冷笑出声,“她不让我吃饱,夏天的时候,只许人将发馊长蛆的饭菜端给我!说我饿极了自然会吃,吃了死掉最好!若不是赵妈妈私下拿自己的积蓄出去买吃的,又贿赂门子让她悄悄带给我,凭我到现在都这弱柳扶风的身子骨,早就趁了那毒妇的心意了!”
“冬天她不给我被褥!你知道我冬天怎么过来的么?赵妈妈将她跟芝琴的被褥都拼在一起,让我睡在中间--但就是这样,睡惯了牙床锦被还有地龙屋子的我,依然承受不住!”
“所以我整个冬天都只好穿着衣裳安置!”
“就是这样,我也经常被冻醒!”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冻得受不了了,只能哭。”
“哭的时候我想我爹,想我娘,想祖母可怜我,想柳氏能开一开恩……”
“可这些都不过是妄想罢了,最后把我搂在怀里慢慢哄的,也只有赵妈妈!”
她举起衣袖遮面,“至于平常的打骂、讥诮……更是家常便饭!我那亲爹亲娘,我嫡亲的祖母,从来没有管过我!替我解围、给我求情、想方设法护着我的……从来只有赵妈妈与芝琴!”
那些已经过去的、本已逐渐淡忘的画面,倏忽掠过眼前--
在柳氏手底下战战兢兢的相依为命;
前世及笄后赵妈妈亲的时候,只要出了阁,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便是娘家父母,也不可能继续管着您!您再忍一忍,宋家门楣搁这儿,奶奶再不喜欢您,也要给您寻个官宦子弟的。哪怕官职卑微些,吃穿总不愁!”
柳氏帮着柳秩音颠倒黑白,自己与芝琴拼命分辩、生父宋缘却根本不想听,只命左右:“如此不知廉耻的东西,怎配做我宋氏之女?来人,押下去,待我开了祠堂,禀过祖先,必正门风!”
吴妈妈带人强行拖走芝琴时,主仆分离之际,她哽咽:“小姐,奴婢不能保护您了,您一定要保重!”
赵妈妈额上滴着血,脚步蹒跚,神情是绝望的黯淡,嗫喏道:“王妃娘娘……娘娘派人告诉老奴……说……娘娘最近……玉体欠安……所以……不想……不想理会……琐……事……”
卷土重来后--
“小姐请放心!拼了这条命,奴婢也要助您脱困,再不让那柳氏苛刻您!”赵妈妈听完宋宜笑的计划,眼中闪过惊讶,但立刻转为坚定,“奴婢明儿就寻理由回家一趟!到时候会有两个时辰不在府里,您跟芝琴千万要小心!”
满头大汗的芝琴边把她朝树上推,边急切的喊道:“您爬上去它们就咬不到您了!”
--回忆最后定格成芝琴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
宋宜笑放下衣袖,泪流满面的看向沉默的丈夫:“公公虽然不大喜欢你,可婆婆、皇太后、帝后、太子……除了你亲爹、你那表舅之外,你的亲长们,却几乎没有不喜欢你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你,又怎么懂得我这样无依无靠中苦苦挣扎的孤单与无助?!”
“我方才跟锦熏说,赵妈妈在我眼里跟亲娘也没什么两样!”
“其实那不是我心里话:在我眼里,其实这乳母比亲娘还要亲!”
“毕竟我亲娘不要我了之后,是她全心全意的呵护,才让我活了下来!”
“你知道么?”宋宜笑任凭简虚白伸手过来替自己揩着泪,面无表情道,“柳氏的死,不是我娘指使的,是我出的主意,赵妈妈帮我做的!”
简虚白抚过她面颊的手指微顿。
宋宜笑像没感觉到一样,冷冷的继续,“我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我、赵妈妈、芝琴,都能好好过日子!”
“若非芝琴的伤害无法挽回,崔见怜再对我趾高气扬、百般挑剔,我其实都无所谓--她那点刁难,与柳氏比连提鞋都不配!”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里不住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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