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春风融融而过,带起漫天花雨。
纷纷扬扬的落花里,绯袍玉带的少年国公丰神雅淡,仪范清冷,明明只隔石桌,却没来由的叫人觉得他遥远得如在云端。
轩轩然如明霞举,萧萧间似皓月升,所谓华色倾城,莫过于此。
满腹心事的宋宜笑都忍不住看呆了片刻。
简虚白显然早已习惯惊艳的目光,波澜不惊的任她凝视,淡淡道:“据说他再次续弦,后妻为他生了一女,视同掌珠。”
宋宜笑闻言怔了怔,苦恼的想:“他到底想说什么?”
宋缘再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毕竟她这年纪已经开始出门走动了。
虽然身世尴尬,但性子好,会说话,在帝都闺秀圈子里,总也有几个点头之交,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她也会晓得。
尤其宋缘是她亲爹,不管好意歹意,女孩儿们聚会时,总有人私下给她讲几句。
--当初宋缘以“内闱不修”被弹劾罢官,在城外庄子上避了两年风头,四年前在父亲生前好友的帮助下,终于起复成功,重归秘书省任职。
他现在的妻子出身不在柳氏之下,乃太子宾客卢以诚之女,据说贞静文秀,极有大家风范,深得庞氏之心。
过门后,与宋缘举案齐眉,侍奉婆婆也非常用心--所以哪怕她至今也没诞下男嗣,但无论庞氏,还是宋缘,对她们母女都是呵护有加。
卢氏所出之女,宋宜笑的异母妹妹,名叫宋宜宝。
足见这位才会走路的二小姐在宋家的地位。
“我虽然没见过妹妹,但想来她肯定是极娇憨可爱的。”猜不出简虚白的用心,宋宜笑决定见招拆招--总之绝不落下给人非议的把柄!
她拿出平生最最大度贤德的仪态,笑容庄严道,“慈亲膝下,能有她承欢慰藉,我这不孝之女,也能稍稍释怀了!”
话音未落,就见简虚白凤眸中陡然掠过一抹凌厉,他把琉璃盅一扔,冷笑出声:“撒谎!”
宋宜笑:“……”
你怎么也跟那姬紫浮一样,翻脸如翻书了?
刚才还好好的啊!
她默默咽了把辛酸泪,正思索该如何圆场,简虚白已出言吩咐纪粟、锦熏、青若三人都退到远处。
纪粟跟青若闻言忙不迭的遵命,锦熏却踟躇着不肯走。
见简虚白面色阴沉,似要发作,宋宜笑暗叹一声,对她摆了摆手,她才一步三回头的告退。
“说真话!”简虚白清了场,起身离座,负手踱到宋宜笑面前,垂眸警告,“或者你想马上回宋家去尽孝?”
他身量颀长,宋宜笑在同龄女孩儿里算是高挑的了,依旧比他矮了一个头。
如今她坐着他站着,差距尤其悬殊。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宋宜笑咬了会唇,才无奈的问:“公爷要说我什么真话?是关于想念家父?还是家父再娶?抑或是异母妹妹?”
简虚白凝视她片刻,方道:“都是!”
“好吧!”形势比人强,宋宜笑不得不屈服,浅粉的樱唇勾出一个自嘲的笑,“这第一个问题:当年若非公爷慷慨相助,我的下场想来公爷当时也有所耳闻!所以,就算我想念爹爹,却绝不想落他手里的。不知这个回答,公爷可满意?”
见简虚白不置可否,宋宜笑顿了顿,又继续道,“第二个问题:家父再娶本是情理之中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如今横竖不在宋家住,却觉得无关紧要了。”
“至于说我那妹妹。”这次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我的想法,就是人如其名。”
“怎么个人如其名法?”简虚白眯起眼,凤眸深深,满是探究。
宋宜笑抬起头,定定看了会他,一笑:“她是宝贝,我是笑话!”
“……呵!”简虚白神情晦暝良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冷笑了一声--宋宜笑眼尖的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自嘲,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简驸马到现在依旧重长子而轻幼子吗?”
不然简虚白这种天之骄子,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方才追问半晌,真正想知道的,恐怕应该是同样作为在兄弟姐妹中被冷落的那个,自己的想法?
宋宜笑正揣测着,但简虚白很快敛了冷笑,淡漠道:“先走一步,宋小姐请自便!”
说完不待她行礼相送,便一拂广袖,扬长而去!
远处纪粟看到,赶忙跟上。
宋宜笑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便有些愣愣的望着他离开--目送那袭绯袍隐入花海不见,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不禁频频揉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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