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溪听到这儿,只道顾韶不打算趟这回的混水,不禁微微皱眉。
未想顾韶继续道,“所以待太子登基之后,老夫也该回洪州了!”
“顾相老当益壮,何出此言?”卫溪吃不准他这么说的用意,试探了几句之后,见顾韶眉宇之间郁色沉沉,心想多半是被端化帝给气着了——毕竟这位皇帝,可是顾韶打算辅佐成为比肩显嘉帝的明君的!
结果呢?
三年不到竟身败名裂,而且是让顾韶这个级别的老臣,都无力回天的身败名裂。
讲道理他们这种一心辅弼的臣子,摊上这样的君主,也真是欲哭无泪了!
倒也难怪顾韶心生退意。
卫溪对此自是乐见其成,他亲自教出来的长女他还能不了解吗?卫皇后是肯定希望留下顾韶制衡娘家的——卫溪倒也没有篡位的野心,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氏气数未尽,做外戚的野心若是太过的话,不过是赔上卫家多少年的基业,步上帝都顾的后尘罢了!
不过难得碰见外孙少年登基的情况,他当然也希望趁这个机会,给凤州卫氏捞上一笔。
说起来青州苏之所以能成为六阀之后中情况最好的一个,不就是因为出了个苏太后,与显嘉帝伉俪情深,连带整个苏家都受到了显嘉帝的优容吗?
只是卫皇后跟苏太后不一样,苏太后跟娘家关系好,又因为生下嫡子之后,希望让自己的儿子登基,非常需要借助娘家的力量,故此对于娘家挖大睿墙角非但不反对,反而还存着包庇与鼓励的态度:娘家不强大,怎么帮她儿子谋取大位?!
但卫皇后一来跟娘家存下过罅隙,二来她儿子早就已经做了太子,那么她当然是把整个大睿天下,都看成自己儿子的东西了!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也不会允许娘家过于壮大——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的亲娘,没人希望自己儿子被架空成傀儡。
“顾韶蛰伏二十年才出山,这回出仕才几年就要回去,未必是真心,回头还是好好试探一下方能确认!”乐见其成归乐见其成,眼下太子还没上台,卫溪心里高兴了下也就撇开了,转而说起正事:“苏家底蕴不在我卫家之下,又因苏太后在显嘉一朝备受先帝敬重,苏家由此得利,前朝二十余年的光阴,足够苏家把手伸到这大睿的方方面面了——所以,即使断绝了肃王进入帝都的路径,恐怕苏家亦有化解之法。”
他顿了顿,“比如说,扶持庶人陆鹤浩登基,以为傀儡,假帝之名,铲除我等!”
“陆鹤浩现在就在嘉木宫。”顾韶平淡一句,卫溪却已明白其意,笑道:“顾相所言极是!”
——都打算杀肃王了,再加一个陆鹤浩,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说陆鹤浩现在死在嘉木宫,会不会被认为是帝后杀人泄愤,反正朝堂上现在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这种事情只要不落下确切把柄,只是口舌之争都没什么意义。
真正决定胜负的根本不在台面之上,而在台面之下:比如说卫家一边在帝都左近张网以待肃王,一边拉拢顾韶何文琼等人。
又比如说苏少歌此刻正对裘漱霞道:“如今最关键的一点,其实在于何文琼!此人掌管帝都左近禁军,且不说可凭此阻断肃王归途,即使肃王进了帝都,哪怕已经登基成功,亦算不得安全!”
毕竟帝都左近的禁军,是从显嘉帝驾崩前两年,就被交在何文琼手里,百般清洗,确保他们听命于何文琼,忠诚于端化帝。
数年积累,不是朝夕之间可以瓦解的。
“这事儿有点难办!”裘漱霞今日在朝会上虽然被卫溪打了一顿,不过皇帝跟前,百官瞧着,两人也不至于下死手,都是些皮肉伤——他也没当回事,下朝回府后随便上了点伤药就过来了,这会一张脸上青青紫紫的很有些滑稽,不过此刻座中之人都没心情取笑。
思忖了会之后,裘漱霞说道,“姓何的老东西一早跟着端化,未必肯弃暗投明。不过他孙女前不久进了宫,如今端化出了岔子,那位何修仪一准没什么好下场;还有他儿子何谦,这个月要尚长兴长公主,不知道能不能从他这两个晚辈身上做手脚?”
“没什么用!”苏少歌摇头道,“何文琼膝下又不是只一个儿子、一个孙女!尤其孙女迟早是要出阁的,如今虽然前途黯淡,但何文琼若拥立太子有功的话,以卫皇后的精明体贴,必定不会吝啬在自己往后住的宫中,为何修仪备一偏殿,让她可以长居宫中,不必前往行宫受磋磨,且能偶尔与家人团聚。”
“至于何谦,说句不好听的话,以长兴往常的名声,何文琼为了儿子好,那才更要支持太子——毕竟若登基的是太子,长兴的地位定然是一落千丈,能苟且偷生就不错了,又怎么敢对何谦摆金枝玉叶的架子?”
“若登基是的肃王,长兴乃肃王胞姐,届时何谦安敢怠慢?”
裘漱霞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不过咱们只要替肃王搬走何文琼这块绊脚石就好,倒也未必需要一定在他身上做手脚。”苏少歌面无表情,“何文琼的前任,令狐德音,是怎么致仕的?”
——何文琼的前任,以兵部尚书致仕的令狐德音,乃是老母病故,故而辞官扶灵还乡。
何文琼自己防守得再滴水不漏,他那远在桑梓的老父老母,可未必不能做手脚!
裘漱霞眉宇舒展了一瞬,又沉吟:“但何文琼的桑梓离帝都足有千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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