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门窗阻隔了潺潺的雨声。
紫檀木云纹鼓足小几上,一只鹦哥绿暗刻麒麟戏珠三足香炉中火光明灭不定,炉口青烟如柱,直冲殿顶。
淡淡的烟霭里,太皇太后的声音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若晋国那回就那么去了,你的生身父母想必不会遭受后来的生离死别,裴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他们三个人的悲剧换了哀家的晋国太太平平的活到现在,如今竟成为哀家唯一还在世的亲生骨肉!”
顿了顿,她才哽咽着继续道,“有时候哀家会想,哀家那么多孩子,却一次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包括去年夷犹一家子死在辽州,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哀家母女早年亏心事情做太多了的报应呢?”
简虚白仍旧跪在她跟前,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拂下来,遮住所有情绪。
只看到他的脊背越发挺直,似松立峭壁。
这种做好了迎接风雨之来的姿势,让太皇太后微微哆嗦了下。
“那次救下晋国的不是仪水。”半晌后,定了定神的太皇太后才重新开口,眼神有些涣散,“而是晋国的第二任驸马,裴则。”
“只是裴则为了保全晋国的声名,请了仪水出面,担下此事——然而,你晓得的,仪水与申屠氏那个贱妇,乃是嫡亲表姑侄!”
城阳王太妃,即仪水郡主的嫡亲祖母,是申屠贵妃的亲姑姑。
而申屠家的门楣,在当时并不算高。
城阳王太妃甚至不是正室出身——因为她生了老城阳王唯一的儿子,而且熬死了老城阳王的发妻,所以才能在儿子承爵后成为太妃。
而申屠家在出了这位太妃之后,族中子弟,总算有了条向上爬的捷径。
也正是在这位太妃的介绍下,惠宗皇帝对申屠贵妃一见钟情——所以在燕国太夫人死前,申屠贵妃与城阳王府一直很亲热。
她对表侄女仪水郡主,自然不坏。
“那时候无论晋国还是哀家,以及陈国、先帝他们,都在申屠氏与贞媛两个人手里,受了太多的磋磨与折辱。”太皇太后惨笑了一下,忍了忍泪,继续道,“所以晋国初听说,是仪水救了她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感激,而是怀疑。”
晋国大长公主怀疑这位堂妹,乃是受了申屠贵妃的指使,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那时候的仪水比晋国更像帝女。”
“城阳王夫妇与城阳王太妃,都视她如珠如宝。”
“甚至连惠宗皇帝,也因为申屠氏的缘故,对她远比对晋国和蔼。”
“即使后来城阳王夫妇因为嫡子频繁夭折,以及燕国太夫人之死,渐行渐远,但夫妇两个对仪水,却一直都是宠爱有加的。”
“不过老实说,当时帝都贵女,最羡慕仪水的,还是因为……因为简离邈!”
太皇太后眼中泪朦胧,似乎回想起多年前儿女尚且年轻时候的岁月——对于她来说,那段岁月是黑暗的、充满了屈辱与忍耐。
但对于简离邈与仪水郡主而言,那应该是他们最美好的一段年华。
风度翩然如谪仙的少年,与出身高贵备受宠爱却温婉大方的郡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知羡煞多少人。
其中,包括了那会落魄到了连亲生骨肉都无法抚养在身边的晋国大长公主。
“由于某些原因,晋国误以为简离邈才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仪水或者因为阴谋,或者因为嫉妒,瞒下了她。”太皇太后说这段经过时非常的艰难,因为她察觉到简虚白在这一刻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所以晋国一直很注意简离邈——起初她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想报恩,可是简离邈……”
太皇太后唇边逸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你爹的风仪,凭心而论,这天下有多少女子,抵挡得住呢?”
“所以……二伯母为了我爹,杀了我娘?”简虚白终于抬眸看了眼太皇太后,“那先帝登基之后,她做什么改嫁的是裴则?”
太皇太后听到“裴则”二字时,面上闪过一抹分明的恸色,沉默了下,才道:“哀家要说的话,也许很不公平,但作为生身之母,哀家还是要说,人都有年轻的时候。”
年轻时候的晋国大长公主,在经历了惠宗皇帝时的艰难与折辱后,远远没有如今的心平气和与体贴。
她像一个久贫于室的人骤然富裕一样,极为恣意的挥霍着来自皇权的恩宠与特权。
先是与结发之夫窦斯言的和离。
然后是下降给裴则——太皇太后用尽自己所能作到的委婉,但事实就是:简离邈无视了晋国大长公主三番两次的故意勾.引,甚至私下暗示仪水郡主不要再与这个恩将仇报的堂姐来往,这让熬出头的晋国大长公主既觉羞辱,又觉不甘。
这时候正好裴则对她很是关心,晋国大长公主所以漫不经心的下降给了裴则,她对裴则兴趣不大,下降给他完全是为了戏弄简离邈夫妇——因为在城阳王府覆灭后,裴则是唯一不肯与他们夫妇断绝来往的人。
但与裴则成亲后不久,晋国大长公主找到了更好的折磨简离邈夫妇的途径:简离旷。
简平愉的背叛、温氏的鸠占鹊巢、简离旷窃居原配嫡子之位……这是端木老夫人与简离邈夫妇一生一世都不能忘记的仇恨。
那么,如果自己嫁给简离旷,再让简离邈夫妇在自己足下、在简家二房面前匍匐一生一世,让他们永远仇恨却永远报复不能,岂非很有意思?
晋国大长公主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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